深秋时的夜晚, 天清如水, 月明如镜。 长街上桂花香味浓烈馥郁, 夜风拂过之处花影树影摇曳不息,逐着笙箫戏月弄云。 也许是被这喜庆的气氛蛊惑了,封九黎这日换了一身赭红色的衣衫非要苏锦之出门, 还逼着他也跟着换了一身淡妃色的长袍。 “这衣衫颜色太艳了……”青年微微蹙眉, 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封九黎闻言停下脚步, 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身哪有我艳?快走吧,等会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苏锦之被他拉得一踉, 稳住身形后问他:“错过时辰?我们不是去买竹条和色纸吗?” “还有一件事。”封九黎勾着唇角,将苏锦之带到了城南方的太阴君庙。 因着中秋,太阴君庙香火不绝, 供桌上的月饼叠起来有半尺多高。苏锦之本以为他不过是带自己来拜祭下太阴君, 却没想到封九黎拉着他一闪,直接进了旁边一座稍破旧些的侧庙。 侧庙的供桌上只有个大木盘和四碗清茶, 木盘里放着约莫有一尺长的个圆月饼,神像旁边的两只蜡烛在风中闪烁,将近熄灭, 香炉里的香也烧尽了, 没有一点明火。 封九黎将苏锦之带进庙后, 便从怀里掏出新蜡烛,点燃后又取了几根香,递给苏锦之,拉着他在蒲团上跪下。 三叩首后, 两人将香插进鼎里起身。 “你带我来……拜兔儿神?”苏锦之怔怔望着神像,开口问道。 “街上人多,怕你走丢。”封九黎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扯出一根红线,拴在苏锦之的小拇指上。 苏锦之动动小拇指,那根艳色的线十分显眼,他缄默了片刻后忽然从衣领里拉出一枚碧绿色的玉佩,注视了它一会之后将其扯下,塞到封九黎手中。 封九黎看看玉佩,开口问他:“这是……”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唯一遗物。”苏锦之对他笑了笑,“但你怕是已经不记得了。” 封九黎沉默不语,苏锦之又道:“我替你保管了七年,该是时候还给你了。” “给你了,便是你的。”封九黎僵硬着身体开口,他似乎也意识到了点什么。 此时天上原本明亮的圆月,不知被何处飘来的几朵灰云遮了半边,叫那原本皎洁如水的月辉朦朦胧胧了下来,更衬得这座破庙孤败死寂。 “我是想要它的。” 苏锦之垂下眼帘,目光飘向香柱上的红色火点,声音压极轻:“但我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你要是没有把它给我该多好。” 封九黎晃晃怔怔地望着青年,几息之间,月色重破开云雾倾泻而下,落在青年苍白的面颊之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只需顺着这银辉光缎轻轻一扯,便可乘月归去。 因此他话音一落,封九黎便立即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涩声道:“我错了。” “你错什么呢?”青年笑着看向他,抬手轻抚着他的脸,茶色的眼瞳之上覆着一层潋滟的水光,“你什么错都没有,我恨过你,怨过你,但从没怪过你。你我之间,不过一场阴差阳错。” “你回来了就好。” 封九黎滞在原地,胸腔处传来的窒痛让使他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青年主动握住他微凉的手,半晌,他说:“你可以把玉佩再给我一次。” “但是这一次,不要再忘了我好不好?” “好。”封九黎张了张口,艰难地说出那个字,怔怔地将玉佩重新戴到青年的脖颈上。 冰冷的玉佩滑入衣领里,片刻后就沾上了他的体温。 前世的君长乐,至死都没有放开过这枚玉佩——他还是爱着封九黎的。 他们之间,确实没有一个人有错,有的只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他们根本无力抵抗。 苏锦之又动动小拇指,那根牵住他们的红线也跟着动了动,他道:“走吧,去买竹条,你说过要给我扎灯笼的。” 封九黎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带着他朝长街人声鼎沸处走去。 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街道上人潮涌动,张袂成阴好不热闹,窄巷檐下皆挂满了一排排漂亮的灯笼,随着夜风摇曳灯影,沿河堤上开满了盛至极艳的桃花,纷纷扬扬而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