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计策不是我出的,而是公子的长史俞峥。此人看着像个书呆子,却颇有些弯弯道道的心思。平日里爱在仓库里兜兜转转,摆弄这个摆弄那个。此番用到的官旗和桐油,都是他从日久无人理会的仓库里翻出来的,实教人刮目相看。 河上的风很大,着火的船驶不出多远,船上的火便已经熊熊燃起,而船上的人也只得跳水逃生,一时间哭喊声碜人。 而那数条屏障上的军士,此时也已经撤走,顺手将所有船只都点燃。前有火海,后有皇帝大军压来,黄遨眼看已如河鳖入瓮,走投无路。 众人皆望着黄遨,神色惶惶。 “大王,”连卢信亦不免面色发白,额头冒着汗,“不若往岸上去,让弟兄们逃命,兴许还可……” “来不及了。”黄遨望着那边,片刻,转头对卢信道,“传令,左右船只过来,将弟兄们接走。另在无父母妻儿的弟兄之中,选十名死士掌桨,随我留下。” 众人闻言皆惊。 “大王!”卢信道,“大王意欲何为?” “这数十艘漕船之中,此船最为坚固,船艏船身皆有铁皮包裹,冲撞起来,寻常船只皆经受不得,亦不会轻易着火。由我掌舵,可为弟兄们开出一条路。” 卢信急道:“在下亦行船多年,可交由在下掌舵!”话音落下,周围人亦神情激动,要替黄遨留下。 黄遨沉声喝道:“尔等莫非要违我军令!” 这话出来,众人被镇住。 “水战之事,唯我最是熟悉。唯有我在船上,方可确保弟兄们平安。”黄遨声音浑厚,说罢,将手按在卢信肩头上,“掌事从前在兖州水道行走多年,此去还须得掌事领航。此事我意已决,诸位莫再多言。”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言语。 我亦有些吃惊。这黄遨虽是落草之人,倒比许多正经的王侯将相更有担当和胆气。众人显然也被他这话语所敢,虽不再要他离开,却又纷纷报名做死士,跟随黄遨留在船上。 让我没想到的是,石越这般胆小的人亦在其中。 他向黄遨请战时,神色激动:“大王!我是驶船好手,我去给大王掌桨!” “那不行,”我随即拍拍石越的肩头,大声道,“大王说要家中无父母儿女的人留下,石兄家中有妇人待产,还是算了。不若我来,我上无父母,旁无手足,下无儿女,可随大王留下!” 旁人听得我的话,皆是惊异。 石越亦是一副始料不及之色,愕然看我:“阿倪,你……” “怎么?信不过我?”我笑笑,随即向黄遨正色道,“大王莫看小人年轻,气力可大着呢。大王不信可问石兄,小人昨日可是一人干倒了四个狱吏!大王将小人留在身边,不仅可掌桨,还可作护卫。大王放心,有小人在,那些贼官军便是三头六臂,也伤不得大王分毫!” 昨日我和石越从邺城出逃的丰功伟绩乃是众所周知,这般紧急情形之下,卢信和黄遨显然动了心。 卢信看向黄遨:“大王,这位倪兄弟虽是新来,但身手确实了得,看他一片赤诚,大王不若就应下。” 黄遨看着我,颔首:“如此,便有劳倪兄弟了。” 事情紧急,容不得众人多犹豫,卢信将死士选定的功夫,旁边几艘船也奉命靠了过来。这些贼众果然都是在水上练过的,这般河面上,两三丈宽的距离,可保持并行不悖。每船上抛来数十根绳子,贼众们接了,一下荡了过去,没多久便差不多撤得干净了。 卢信也如别人一般,将绳子攥在手中,向黄遨郑重一礼:“大王保重!在下且往带路,事毕之后,在兖州水道上等候大王!” 黄遨一笑:“掌事保重,必不失约。” 卢信不多言,随即离开。 石越看着我,亦神色不定:“阿倪,你可须当心。” 我看着他,忽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这般信任我,竟让我觉得取黄遨性命不太光彩。 “放心,我身手好着呢。”我笑笑。 石越大约也知道这是实话,点点头:“你和大王都保重。”说罢,他也攀着绳索,荡到对面船上。 包括黄遨在内,大船上只剩下十余人。黄遨一人掌舵,剩下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