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钜起初还以为他说得还是庖厨,但发现火光的时候,也显然吃惊不小。他一边喝令救火,一边急忙跟着仆人跑门,但没多久,他似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 我就在正门不远处的树丛里观望着,只见他再跑出门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卷书册,厚厚的。 这就对了。 侯钜到底是个放不下的人,即便手中这物什是那能陷他于绝境的罪证,他也舍不得就这样让它毁去。 他要离开,我自然须得跟上,穿着一身玄衣却是不好行动。于是我躲在院子里的树丛后,将那身粗布衣裳拿出来,正打算换上,忽然,又听得一阵嘈杂。望去,却见是何氏匆匆走了回来。 “怎会失火了?快去救火!”她的神色看上去比侯钜着急多了,对着身边的仆婢又打又骂,“我那些珠宝细软哦!丢了一样我教尔等纳命!” 仆婢们被驱赶着,只得赶紧去取水救火。何氏扯着侯钜哭哭啼啼道,“你就知道你那些什么书什么账!从那屋中出来,怎不将我那些物什也带出来!” 侯钜不耐烦,正开口斥了两句,这时,一个仆人匆匆来报:“主公!夫人!司盐校尉那边派人来了,说是看到官署这边的火情,要来助主公救火!” 我躲在院子的树丛里,能望见侯钜听到这话事,侧脸上面色一变。 心中不禁有些欣慰。桓瓖不愧是被我带着干过大事的,究竟学到了些鸡贼的本事,知道抓住时机浑水摸鱼。他愁着没有来搜县府的时机,我送上一个,他马上就抓住了。 “你去将那些人拖住,越久越好!”他急忙对何氏道。 何氏亦神色不定:“那可是司盐校尉的人,我如何拖?” “随便说些什么,哭诉哭诉也好!”侯钜说罢,从仆人手中接过一个灯笼,令他们去救火,自己则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我已经换好了衣裳,亦不再耽搁,即刻从树丛里走出来,装作是去救火的仆婢,快步跟上。 侯钜要去的地方,是后园。他独自前行,身旁一个人也没有。 我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只见他步伐匆忙,没多久,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当我看他将灯笼扒开,从里面取出蜡烛的时候,心底明白此人终于还是开了窍,疑心前后这些事必是有鬼,为防万一,只能即刻销毁那物什。 正当他专心做事之时,忽然,像是察觉到了动静,猛地回头。 我站在他身后,冲他一笑,将手中的药粉朝他面门撒去。 第二日,整个海盐县都被一件事震惊。 县长侯钜勾结匪盗,贩卖私盐,作恶一方,如今人赃并获,被司盐校尉收监。与他一同被拘的,还有县尉张郅等一干县吏。 消息传出来,海盐县中一片哗然,就连在绿水寺里清修的我,也听到了传闻。 老钱特地来找到我,将此事细细禀报。 “哦?”我惊讶道,“如何人赃并获?” “这正是奇异之处。”老钱神色兴奋,“昨日夜里,县长那府邸中突然起了大火,连我等在万安馆都能看到。司盐校尉便派护卫他的桓将军去县府查看,帮忙救火。就在桓将军领兵上门之时,县长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鬼,被发现倒在了后园之中,手里还紧紧抱着一本账本。那账本之中,一条一条记得明明白白,都是他平日倒卖私盐、贿赂销赃之事!” “竟是如此?”我喝一口茶,“这火是怎么起来的?” “我听说是昨夜里刮大风,那县长家的庖厨里的窗不曾关稳,灶里有未燃尽的炭,火星飞出来落到了旁边的柴草堆里。也是因为这大风,县长的院子被刮下了一只灯笼,里面蜡烛烧将起来,把那屋舍也点燃了。” “如此。”我说,“想来是天意了。” “县里的人都这么说。”老钱道,“夫人,你说怪不怪?县长平日为人比狐狸还精,竟会连人带赃撞到了人家手上,连查都不必查就被抓住了!听说那账册中记的还不止这些,顺着查下去,只怕不止海盐县府,连郡府、州府里都要有人倒霉。” “县长一向横行乡中,不想竟有今日。”我感叹道,“真乃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说罢,我双手合十,闭眼念了一声佛。 老钱也摇头,道:“谁说不是。” 我又拿起杯子,喝一口茶:“这司盐校尉果然了得,也不知道他接下来如何安排,还留在海盐县么?” 老柴道:“听说此事重大,他在海盐审问之后,要将一干人犯押往郡府,想来过了寒食便会离开。” 寒食节就在两日后,闻得此言,我心甚慰,微笑:“原来如此。”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