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碰撞,我一怔,忙堆起笑:“公子醒了?” 公子应一声,伸展了一下手臂,道:“甚时辰了?”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低而慵懒。 我转头朝外面望去,借机缓下神来。 “当是酉时过半了。”我说。 公子没答话,待我再回头,发现他正在看着我,目光似在琢磨。 我有些不自在,片刻,若无其事道:“公子在想什么?” 公子道:“我在想,方才怎未见你嚎啕大哭。” 我:“……” 公子道:“你被人连累,三年不曾归家,若换了他人,当是情难自禁。可你无论回到家中还是去拜祭先人,皆无大喜大悲之色。” 我:“……” 方才的那些小心思倏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发现我与公子走得太近总是不好,他被我的各种鬼话磨炼得越来越精,近来总是能察觉到我露出的马脚。 我自然不能告诉他,这是因为我昨天在这里已经大哭过一场,反问道:“公子希望我哭么?” “不过问问。”公子道,“你平日不是总与我说淮南如何如何好么?” “正是因此,我才哭不出来。”我叹口气,深沉地说:“人言近乡情怯,物极必反。公子不曾有我这般经历,自是无从体会。” 公子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理。 “霓生,”他说,“你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说:“我从前不是与公子说过?” “可你从未说过你家的渊源。”公子道:“我去探望逸之时,他与我说了云氏之事。” 他说着,目光变得意味深长:“逸之都知道了,你在我身边多年,却从未听你提过。” 这语气带着牢骚,我哂然。 我面不改色,道:“公子又不曾问过,我如何说?” 公子轻哼一声:“我不问你就不说么?那逸之如何得知了云氏的许多事?” 我无辜道:“表公子乃国子学学官,国子学又藏有许多史著记载,想来表公子是从那些书中翻阅而知。” 公子看着我,不置可否。 “云氏之名,我从前听说过。”他说,“我还听闻高祖求贤若渴,曾寻找云晁后人,可惜武陵侯一系已经散落四处,寻不到嫡传之人。你祖父当年若有心,应召出仕,在朝中谋一个官职当是不难。” 这倒是确实。自云晁之后,云氏一直不求闻达,若不是我那族叔一心求官,恐怕长公主和沈冲对我的来历也无从知晓。 我说:“祖父志不在此,他虽懂些学问,却非为官之道。” 公子道:“智者治学,触类旁通。何况云氏以杂家为本,定然博闻强识,不为门道所囿。” 我听得这般恭维,心中不禁陶陶然,忍不住逗他:“博不博闻我不知,不过我那占卜之术就是我祖父所教,在公子看来,可也算得学问?” 公子想了想,道:“鬼神之事我不知,不过如伏羲创八卦,周公创周易,其本皆在于万物之理,亦应当归于学问。” 我哂然。 公子鬼扯的能力也不在我之下,为了维护学问的尊严,连他嗤之以鼻的装神弄鬼都勉为其难地予以了认可,简直教人叹为观止。 “你从未与我说过你父亲。”片刻,公子转而问道,“你父亲也与你祖父一般博学么?” 我说:“我不记得了。” “怎会不记得?” “我与公子说过,我四五岁之事,我父母就去了。” “那你外祖家呢?” “也一起去了,那是大疫,比当年雒阳那场还凶悍。”我说。 公子微微颔首,许是牵扯到了不高兴的回忆,没再多问下去。 “如此说来,你们两家,就只剩下了你一人?”他问。 我说:“兴许还有别人,但无人来寻过我。” 公子颔首。 “霓生,”过了会,他又道,“你想赎回你祖父的田庄么?” 我讶然,心忽而提起,看向公子。 “公子何来此问?”我说。 公子道:“今日在那田庄时,我听那些乡人说起了买卖之事。” 我看着他:“公子莫非想要替我赎买?” 公子转过头去,望着窗外,语气轻描淡写:“你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