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公子,只得走到水盆前,将巾帕蘸湿,拧干。 公子伸展开手臂,由着我擦拭。巾帕冒着热气,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红的痕迹。 “逸之他们,平日更衣可都有仆从侍奉?”公子忽而道。 我说:“兴许有。” 公子道:“那你今日侍奉我更衣。” 我不解地看他:“可公子从前一向不愿我来。” 公子:“我现在愿了。” 我:“……” 他既然这么说,我也只好遵命,继续为他擦拭。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公子的身量似乎又比上次所见长开了些。他的骨架很漂亮,肩背虽宽,却并不似外头大汉的那般虎背熊腰,线条结实匀称,很是赏心悦目。 不自觉地,我又想起了沈冲。在河西的路上,我也是这般为他擦身,可惜好景不长,后来我就再也没有服侍过…… “你又走神。”公子忽而道。 那嗓音很低,震响在耳边,犹如风撩过头发。 我回神,愣了一下。 方才顾着想事情,不自觉地跟他挨得有些近。他的头微低,我的脸颊几乎能触碰到他的呼吸。 “谁走神了。”我掩饰道,胡乱地再给他擦了两把,将巾帕放到盆里,一边洗一边揶揄,“公子还有半身未擦,不若将袴脱了吧。” “嗯,好。”公子答道。 我未想他这般回答,愕然。 回头,却正遇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公子伸手过来,将我手里的巾帕接过,片刻,懒洋洋地走回屏风后面。 “袴都湿了。”只听他嫌弃地说,“你这般笨手笨脚,日后还是我自己来。” 我应了一声,片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 这老脸平日装傻撒谎都无一点破绽,方才居然热了一下。 我心想,公子果然才是妖孽。 ***** 公子更了衣,我给他重新束好了头发,已是巳时。 待他穿戴好,正要去书房,大长公主那边的女官忽而来到,说她要我过去一趟。 公子露出疑惑之色。 “母亲又唤霓生去做甚?”他问女官。 “妾不知。”女官道,“公主只令妾来传话。” 我应下了,对公子道:“我去去就回来,公子切莫忘了那诗赋。” 公子看着我,片刻,“嗯”一声。 我不再多言,随女官往大长公主的院子走去。 大长公主正在堂上喝茶,见我过来,道:“今日乃豫章王王后生辰,你替我将这礼物送去,为她贺寿。” 我看了看,却见是一只别致精巧的铜制博山炉。上面一半是烟雾缭绕的仙山,一半是波浪翻滚的大海,一个仙人立在山巅之上,双手袖着,似在观看着怒海争涛。 “豫章王看了,自会知晓。”大长公主意味深长道。 我应下,将盛着铜炉的漆盒盖上,用锦布裹好。 豫章王的府邸也在雒阳西北,离桓府不过相隔二里。我乘着马车,穿过街道,不久,便到了豫章王府前。 我在门前通报了来意,不久,一名内官出来,接引我入府。 自豫章王受封以来,他一直住在雒阳,甚少就国。故而豫章王府经营得甚为气派,无论占地大小还是屋舍营造,皆比□□阔气不少。又兼皇帝一向倚重豫章王,王府中的一应摆设皆如王宫之制,望之不凡。 王后卧病,自是见不到。我虽是奴婢,但送礼的是大长公主,豫章王还是亲自来迎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宁寿县主。 我向豫章王行了礼,献上漆盒,道:“大长公主说,虽朝廷严令不得聚宴,她不得前来,可王后生辰她还是记得。大长公主令奴婢将此物送来,为王后贺寿。” 豫章王颔首,道:“你代孤告知公主,公主一番美意,孤甚是感念,将来诸事安稳之后,必登门道谢。” 宁寿县主在一旁看着,对豫章王道:“既是大长公主特地送来的礼物,父王何不打开看看,也好让来人带话。” 豫章王应允,让内侍将漆盒打开。 待得看到博山炉,宁寿县主称赞不已,豫章王仔细看着,神色却忽而变了变。 “此炉,是公主亲自所选?”他问我。 我答道:“正是。” 豫章王脸色凝重,没有言语。片刻,他道:“此炉金贵,我等实受不起。你带回去,原话告知公主便是。”说罢,他吩咐送客,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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