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作两派,言官要疏劾他,首先便拿此事开刀,凤翔也说:「他们爱咋说便咋说,不过就这劳什子破官,不做也罢。阿卫,随他们花开花落,只要你在我眼里,我就看不到他们。」只是傅卫总不知道,这般安稳的日子能过多久。 之前国破,凤翔在神京的妻与子早在他入詔狱时遭放,听说皆死在塞外。今时,乌雅那拉氏既持家,又能生育,很快为凤家添了火种。大清方立,各种典籍制度亟需确立。凤翔如今虽方满四十,却名满天下,又是三朝遗老;帝若推行各种制度,只要凤翔发话,便无人能阻;言官若要疏劾他,帝就重用他,凤遂无人可摧,确有神宗朝时,张氏那万夫莫开之势了。 朝上忙碌,即使难得燕居,亦只得是每旬的休沐日时。娃儿未脱强褓,妻子仍在养胎,上下都需凤翔格外细心照拂,生怕下人有误,害了母子二人。凤翔作为当朝太师,偶而得进上书房为皇子们侍讲。他性格风趣,皇子们是喜欢的,于是象徵性地入上书房,反变得经常了。 这年,傅卫亦四十了。照得铜镜,原以为是蒙了尘,故拿帕子拂拭;可明镜愈发透彻,他愈晓得,自己的顏色是一日不好过一日,更有几点如星的花发,露在鬓边。从前凤翔喜爱他,不过因着他一点朱唇,鬓若乌云;可乌雅氏之姿,难道不比他这暮年的男子要强得多? 乌雅那拉氏对他很是优待,三餐茶饭不缺,还差遣书僮、小廝、婢女照料,又特地自宫里延请太医,为他治病。一合院落里,生活倒还愜意,只是凤翔不常与他说话,就略显寂寞。 乌雅氏也曾与他一同绣鸳鸯,一块儿吃宫里送来的三合酥;可是凤翔从下人那里风闻此事,性子好如他,也难得发了雷霆;于是乌雅那拉氏不敢来了,傅卫便犹如幽居一般,虽被视作凤家的人,到底与合欢美满的一家子人是隔阂的。 凤翔也算老来得子了,很是高兴,要娃娃认傅卫作乾爹,傅卫却不允。他陪着娃娃抓周,当时乌雅氏的胭脂忘了收,娃娃抓了胭脂。傅卫一看,心里后怕,随即将那胭脂夺来,引得娃娃去抓了别的。他说:「吾辈贱人,实在不好作少爷的乾爹。若我这般人,少爷都能认乾爹;只怕其他人,能认了他作乾孙子。」凤翔也未曾强留。反说:「到底是你周全,总顾及我,倒不顾及你自身了。」 岁除时分,凤翔与妻子吃过年夜饭后,乌雅氏请夫君到澹泊苑里,怕酒菜虽排设好,直到凉了,傅卫都还没动筷。凤翔允了。到澹泊苑里,小廝已搀扶他到位,便想在外头掌着,凤翔让他们早去歇息,若要回家过年的,今晚可以归家了。 进了门后,只见傅卫一身青衫,好似以前他们还在国子监里唸书时的模样。夜阑时分,秉烛对坐,当真是相对如梦寐,与从前无异。傅卫那温文儒雅的玉面,在烛火映照下,彷彿未曾受到岁月的褪减。还是那明媚的笑,还是那对温柔的眼。 凤翔一见他模样十分可喜,便笑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傅卫扶他落座,说道:「我们虽处同屋簷下,究竟四十几天,没好好说过贴己话了。」这一别,将近两个月。 见傅卫数算着日子,平日里恐是极难熬的,凤翔心里也不好过。便说:「日后朝廷诸事了却,你我便可共赴江海,扁舟馀生。」可他的妻、他的子又当如何?许是习惯了他那些甜言蜜语,傅卫既没问,也没敢问。 傅卫说道:「那股釵子,你还留着么?」凤翔答道:「留着,只是收在妻子的妆奩里,虽陛下恩允我不必薙发,上朝究竟还得冠帽,不好髻着。」傅卫知是推辞,倒也说:「使得,那陈年破簪,怎衬得上你的冠服。」就为他玉觴里添酒。 两人饮过一杯,凤翔忽说:「阿卫,你的琵琶还在吗?」傅卫道:「音色已有些喑哑,不比从前。」凤翔说:「明日里,我就让人买一把新的,要上好的。毕竟你是我凤家的人。以后都入祀的。」又说:「此情此景,我总料想,你像从前我们在嫣翠楼里復相见般,你为我弹唱,你唱的阳春白雪,而我是眾宾客中那唯一知音的伯牙。」 傅卫听了,悲极反转为笑,于是自蒙尘的箱奩中,抱起那把旧琵琶。他曾倚赖着这把东西,得了不少赏钱,得以赡养自己、赡养凤翔。说起来,那风尘僕僕、途中满是盗寇流贼,朝不保夕的日子虽苦,比起现如今,反是有滋有味得多了。 他便抱着琵琶,坐在桃花心木雕花凳子上,翘着脚,唱道: 桃溪不作从容住。秋藉绝来无续处。当时相候赤栏桥,今日独寻黄叶路。 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 许是他年华已老,歌嗓不復往昔、许是那琵琶跑了调,不再动听。凤翔听罢,蹙了眉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