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茶已经备下了,这里请。”朱敬观在前亲自引路,将东宫夫妇向着影壁后带去,“家父卧病,不可下床;又怕过了病气,因此便不曾前来相迎,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一群朱氏族人,簇簇拥拥地过了转廊,向着厅室内去了。身后是扛着东宫回礼的太监,涨红着脸将十数口红漆的桐木大箱向朱家的库房搬去。 花厅内备下了茶,上好的云山雾针,刚沏好便温吞浮上了清水面。梅花窗外,透着半缕春光,一枝桃弯弯绕绕地探入窗内,绽着嫩红花苞。 “太子殿下恩慈,竟屈尊亲至鄙府,实在是叫人感却之至。”坐在侧首的朱敬观,向着上座的李络遥遥敬茶,笑道,“别的不说,这一杯茶可代酒,且祝东宫琴瑟和鸣,早得贵子。” 顿一顿,朱敬观放低了姿态,有些踌躇道:“不知嫣…太子妃娘娘,在宫中如何?此话虽有些冒犯,不过,殿下一向宽仁,想来某尚不算逾越。” 朱嫣嫁入了东宫,那便是天家的人了,只能算小半个朱家人;且她是主,朱家众人为臣。就算朱敬观是她的父亲,也不可贸然以下犯上。这等询问之言,的确是颇为冒犯。 但依照朱敬观对李络的了解,李络想来不会因此感到介怀。他实在关切,忍不住就问出了口。 李络颔首,道:“孤瞧着,嫣儿似乎精神的很。”罢了,他转向坐在邻侧的朱嫣,问道,“不知嫣儿嫁入宫中后,可有何不适之处?在岳父这里说出来,也好叫孤记着,日后改了。” 朱嫣陡然被点名,心小小一跳。 什么叫“当着父亲的面把不适之处说出来”?这简直是威胁!看他这温和的话下面,仿佛就在说着“嫁给我,你敢有何不满?逃也逃不走了”! 她偷偷地撇了下嘴角,笑盈盈道:“承蒙父亲关切,女儿一切安好,太子殿下也对女儿颇为温厚关照。” 朱敬观放了心,舒了口气。 万氏眼巴巴地坐在一旁,不停地给朱嫣打眼色,大抵是想和女儿紧着些说母女之间的闺房心里话。朱嫣收到母亲急巴巴的眼色,便咳了咳,故作闲散姿态,道:“殿下,我与母亲有些话想说,可否失陪一阵?” 李络点头:“去吧。” 朱嫣很满意,站起身来,与万氏一道朝旁边的耳房走去。 /// 闲说了几句话后,朱敬观瞥见探入窗中的那一枝桃花,便对李络道:“殿下,如今园中春色正好。既太子殿下来了,不妨赏脸看看园中的桃花。” 朱嫣不在,李络确实有些无心坐在此处,闻言便颔首应下:“也好。早听闻岳父家中的栽株别有秀丽风光,如今能得眼福,不失为一桩佳事。” 朱敬观抚着胡须哈哈笑起来,叮嘱身旁的小厮推门,自己则主动在李络身前带路,向着屋后的桃花云云之地走去。 主屋的窗后栽着偌大一片桃树,每逢春至,便绽出一片灼灼醺醺之色,满枝淡红深朱,甚为惹人怜惜。再兼之挼蓝之溪淙淙而过,更添几许清新之味。 “所谓‘小桃初上,新试罗衣’,岳父的桃确实极好。”李络负手站在桃树下,客气地如是说。 虽明知不过是场面话,但朱敬观心底还是有几分傲意。他本文臣,对桃花梅树颇为喜爱;家中的桃树能得太子如斯夸奖,日后有宾客造访时,便能拿这几株桃出来说事了。 “这几株桃树在嫣儿小时便已种下了。嫣儿幼时贪玩,曾不小心掰折过一支新枝;为此,还挨了她母亲的教训。”想起过去的往事,朱敬观摇摇头,有些怀念地笑起来,“一眨眼的功夫,膝下的娇娇女儿便已长大了,嫁作了人妇。” “哦?”李络闻言,淡有诧异,“未料到嫣儿少时,竟是这种性子?” “是啊,她小时候颇为贪玩,长大了才文静下来。”朱敬观说罢了,见一旁的仆从正在园中掌座沏茶,便对李络抱臂一揖,道,“太子殿下,臣去瞧瞧茶水煮的如何,还请太子殿下稍候。” “去吧。” 朱敬观抽身离去后,李络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移到了那如云纷呈的桃枝上。娇小的花蕾初绽,迎风娇瑟,颇为可爱。也不知多年之前,少时的朱嫣是如何狠心对这桃花树下了摧花的辣手,狠心折断了新枝。 他正这般想着,忽听到一道女子的细细嗓音。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李络侧过身去,却见得桃枝之后,隐隐站着一名纤弱的少女身形;身着姜黄薄罗裙,整个人形如纤柳,不堪一折。她的面孔似乎有些熟悉,但李络见过的人太多,着实想不起这少女是谁了。 瞧她发髻素淡,没什么钗饰,大抵也是在这园中伺候的人吧。 “见过太子殿下。”见李络的目光投了过来,这少女连忙恭敬地行了礼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