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规矩,坏不得。既然宋姑姑在旁边盯着,那她就老实一点,狠狠地下了决心,安心地伺候这位太子殿下用饭。 李络闻言,皱眉,竟试探着问道:“我…今日可有说错了什么话?嫣儿你这是…不高兴了?”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 朱嫣听了,差点气到。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抛弃心中“吃亏”的不悦念头,像个宫女儿似地站在这里吃饭,不指望李络夸她一句奉献巨大、自我牺牲贤、良淑德,那好歹也要让李络露出赞许的目光来。谁知道,这人竟怀疑她是在借机发脾气?! 什么人呐! “你吃不吃?”她不由哼了一声,“赶紧坐下,我给你夹菜。喜欢吃什么?我全给你放碗里。” 李络:…… 他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将椅凳和碗碟都推向了朱嫣的方向,道:“太子妃先坐,请用餐。络来布菜。” …… 寂静。 守在一旁的宫婢,连同朱嫣身旁的宋姑姑,都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色。 堂堂太子,东宫之尊,竟然这般谦逊地让出了第一个上桌的位置,请太子妃坐下用餐,还说自己会为太子妃布菜…… 这是何等有损体统、前无古人的事情! 宋姑姑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劝道:“太子殿下,此事不合规矩,万万不可这样做。您乃东宫最尊者,当为第一个用膳之人。太子妃娘娘为您布菜,也是理所应当……” 李络却不以为然,只扬了下手,道:“以后都这样吧。太子妃先坐就是,你们都记好了。” 宋姑姑差点没厥过去。 ——这都是什么事呐!! 朱嫣眯了眯眼,倒是没客气,把那双银筷塞到李络手里,一屁股坐下了。 “上菜吧。”李络说罢,宫女们动了起来,一片脆瓷响,青盏银碟次第铺开。金枣鸡脯码作齐整的一叠,口蘑豆腐与蝴蝶肉胗白黄相衬,一罐鲥鱼枸杞泛着乳白香沫,令人食指大动。 太子卷起袖口,慢条斯理地端着小碗,舀起一勺鲜汤,先放至唇下淡吹一息,微转了下汤碗,才将其放至了朱嫣的面前。 “试试看烫不烫。”李络将勺子塞到了她的手中。 朱嫣试着舀了小半勺鱼塘,偎入口中。淡淡鲜香自唇齿间散开,馥郁之至。她不由眉开轻笑,道:“不烫,味道也好。李络,你也别干站着了,坐下来一起吃呀。” 他轻笑了一下,撩了袍摆,在她身侧坐下。东宫夫妇二人,竟再无谁为谁布菜的架势,两人并排一起上了桌。 朱嫣用筷子夹了一块细嫩的鱼肉,小声嘟囔道:“从前在岐阳宫时,福昌殿下的小厨房常煨一种鸭脯汤,鲜而不腻,最合冬春的时节。也不知道那个厨子如今在哪里伺候呢。” “找人再去打听打听便是。”李络说。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进膳,宋姑姑在旁看的眉心直跳,心里翻天覆地。 食不言,寝不语;太子在上,太子妃在下。这些可都是宫里的规矩,先前木芙姑姑千叮咛、万嘱咐的,可如今竟是一条都没有遵守。亏得太子妃娘娘出嫁前还辛苦学了那么久的规矩礼仪,竟是完全没派上用场! 宋姑姑的表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复杂。 李络偶尔瞥见她微微扭曲的眉,心底竟有好笑之意。 “你们都下去吧。”他挥手驱退了宫女,道,“你们在,嫣儿怕是会不习惯。等一会儿用膳罢了,再来收拾便是。” 于是,宋姑姑顶着一张复杂的脸出了门去。 /// 午后至傍晚间,李络去了皇帝的书房商议国事。太子大婚,本该休沐三日;但皇帝近来精神不济,无暇应对诸多政务;李络思虑再三,还是舍弃了休憩的时辰,揽起了皇帝桌头的政务。 等他忙碌完毕,回到巍和宫时,已是夜色四合的时辰。 春日渐暖,但夜晚还是料峭微寒,人需披上雀羽长披御寒。巍和宫里悬着彩绸红灯,仍是大婚的喜气洋洋。他行至宫门前时,望至这阖宫的喜色,便不由止住了脚步,若有所思。 这宫门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