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与黄嬷嬷已经各自去歇息了,长定宫中唯有他还醒着。 门外传来一声乌鸦叫,嘎嘎吱吱的,有些嘈杂,却驱散不了睡意。李络眯了眯眼,想着后半夜再继续抄书,便头一歪,枕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不知过了多久,长定宫外,传来一道细碎的脚步声。 朱嫣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提着一道纸纱灯笼,停在了褪了色的破旧宫门前。她本想扣响铜环,却发觉这宫门仍留有一道隙口,并未合上。 于是,她便径直步入了这死寂一片的宫苑之中。 与上次来时一样,这长定宫里只有枯树与青苔,屋檐下有熬药的小火炉。其他宫宇华灯未熄,这里却只有门洞里的一点残烛。 “五殿下……?” 她试着唤了唤,却并无人应答。 也是,这长定宫只有两三个宫人,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会应答她才怪。 朱嫣将灯笼放在生着湿滑青苔的石阶上,提着披风与衣摆,跨入了门槛内。门后残烛犹自散着光,书案上,年轻的五殿下正枕靠在自己小臂上,眼皮沉沉地睡着。他的手边放着抄了一半的书页,字迹清隽。 朱嫣瞧着他熟睡的样子,心里暗暗嘀咕起来:李络,你现在就睡着了,明天可没法交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名《一个铁石心肠小作精是如何被撼动改变的》 第14章 镜前 烛芯暗摇,明灭不定。李络沉沉地睡着,对有人靠近自己身旁无知无觉。 朱嫣见他不醒,便轻轻弯下腰,凑近了看。少年阖着的眼有纤长的睫毛,面旁瘦而白,像是由一片雪色月光在冬日轻染而成,毫无血气。 这便是近来让她心底又厌又酸的人。 一袭钝青色的外袍披在他双肩上,领口有些陈旧,隐约能瞧见缝补的痕迹,想来是黄嬷嬷的手笔。 朱嫣瞧着他,总觉得心底有惑。 就算生母卑贱,就算双腿有疾,可李络也是个皇子,身上流着李氏的血脉。为何陛下会狠心至此,放任他在宫中过着低微如下人一般的生活? 吃穿用度总是被克扣不说,就连仆从都只有二三人。这经年累月的漠视,莫说是亲生父子了,便是寻常路人都不至如此,反倒像是有什么仇似的。 宫门外隐约传来梆子的轻响,快要到岐阳宫落锁的时候了。朱嫣小叹一口气,从袖中取出几卷抄好的宫规,放到了李络的桌案上。 “算我对不起你的。”她挑眉,小声说,“我就帮你抄这一半儿的宫规吧。” 说罢,她便扭头朝外头走去,在台阶上重拾起了自己的灯笼,偷偷跨出了长定宫门。 因她穿着琴儿的宫婢衣装,又戴着兜帽;与其他婢女一道经过隆庆巷子时,一点也不打眼,顺顺遂遂地回了岐阳宫。 推开屋门,婢女琴儿瞧向她,停下了徘徊焦虑的脚步,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要是让人瞧见你去了长定宫,皇后娘娘定会生气的。” “怕什么。”朱嫣摘下斗篷兜帽,“这个时候,根本无人会打从那条路过。” 她从来都是如此,要做事都只做胸有成竹之事。琴儿虽明白自家小姐将岐阳宫内外的看守与小路记得一清二楚,可还是免不了担忧。 不仅如此,自家小姐近来对那五殿下似乎有些太好了。 以琴儿对朱嫣的了解,她本当对五殿下不闻不问,放任自流才是。这一回,她竟然替五殿下分抄了宫规。换做从前的朱嫣,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小姐……”琴儿有些忧虑,轻轻道,“您对五殿下……” 莫不是有了什么心思? “不过是随手一帮罢了。”朱嫣像是明白她的担忧,淡淡道,“我迟早要嫁给大殿下的。而且,大殿下选妃的事儿定然在这一二年。在成为他的正妃之前,我怎会去看别人?” 琴儿迟疑地点了点头,道:“是奴婢多嘴了。” /// 次日。 朱皇后将朱嫣唤到了贤育堂。 朱嫣进贤育堂时,朱皇后还坐在妆镜前梳妆。宫女用玉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