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山河。毕竟朦胧山那边的事情太大,吴硕文不是信不过陈平安,实在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一路远游,离开了彩衣国。 先去了趟梳水国,拜访了那位梳水国剑圣宋雨烧。双方属于聊得来,又谈不上一见如故。没办法,不是朋友的朋友,就一定可以成为至交好友,这得看缘分。 不过宋雨烧对两个晚辈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宋雨烧那个如今掌管家业的儿媳,更是对那个瞎子都看得出来是一个修道坯子的少女鸾鸾,发自肺腑地喜欢。这大概跟她自己尚未有子女也有关系,遇到赵鸾鸾这样身世悲惨却乖巧单纯的少女,出身大骊谍子的妇人,当然忍不住会去心疼。 老少三人,开始北归。因为越往南,越不安生。吴硕文不敢拿两个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这天三人在一处山巅露宿,赵鸾鸾在呼吸吐纳,赵树下在练习走桩。吴硕文看得心中欣慰不已。 鸾鸾当然资质更好,可老人对待两个孩子,从无偏私。 吴硕文其实身上还带着一本秘籍,是陈平安一个字一个字亲笔手抄出来的《剑术正经》,还有一把他自己暂时背在身上的渠黄仿剑,都没有与赵树下明说。按照和陈平安的约定,吴硕文只有等到什么时候赵树下练拳有成了,才会拿出两物,转交给少年。 赵树下练拳之后,站在原地,眺望远方。 在胭脂郡,那次与陈先生久别重逢,赵树下当时只练了十六万三千多拳。后来离别之际,陈先生又让他练到五十万拳。赵树下知道自己资质不好,所以一门心思埋头练拳,希望勤能补拙。 不知何时,赵鸾鸾站在了他身边,柔声道:“哥哥,你是不是想成为陈先生的弟子?” 赵树下挠挠头,有些难为情:“不敢想。” 陈先生那样的一位剑仙,他赵树下怎么敢奢望成为弟子? 赵鸾鸾悄悄说道:“哥哥,可是我总觉得陈先生,对你是寄予了厚望的。” 赵树下想了想:“不管其他,我一定要练完五十万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赵鸾鸾点点头。 赵树下突然叹了口气。 赵鸾鸾疑惑道:“怎么了?” 赵树下小声说道:“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侥幸成为了陈先生的弟子,那我该喊你什么?师娘吗?这辈分岂不是乱套了?” 赵鸾鸾满脸涨红,如红晕桃花蓦然盛开于春风里。她一脚踹在赵树下小腿上:“赵树下!你胡说八道什么?!” 赵树下一脸无辜,龇牙咧嘴。 吴硕文大声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赵鸾鸾愈加红透了脸颊,跑去远处一个人待着。 赵树下转过头,跟吴硕文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然年纪悬殊,可都是男人嘛。 不过当赵树下重新开始练拳的时候,便又不同。 如今少年枯燥练拳的时候,吴硕文甚至有些时候会有些恍惚,总觉得赵树下的资质,其实很好? 曾经的赵树下,的的确确不是什么练武奇才,当下的赵树下,事实上拳意也极其淡薄,依旧不算武学天才。但只要少年持之以恒,走在当下这条道路上,那么将来总有一天,至少是有那么一种可能的。 天下拳意最近陈平安,唯有无名小卒赵树下。 青鸾国边境那边,琉璃仙翁都快要道心崩溃了。 那个白衣少年容貌的崔大仙师,让一个孱弱稚童背着他。稚童摇摇晃晃,走在崎岖山路上。崔东山挥动一只雪白袖子,嘴里嚷着“驾驾驾”,好似骑马。 落魄山竹楼二楼,裴钱刚刚艰难躲过一拳,却又被下一拳砸中额头,且被一路带到墙壁那边,好似被那一拳钉在了墙壁上。 光脚老人崔诚面无表情道:“我以世间纸糊的四境打你三境,结果你这都等于死了几次了?你是个废物吗?!你师父是个资质尚可的废物,那你就是一个没资格当陈平安弟子的废物!” 好似被挂在墙壁上的裴钱,七窍流血,她竭力睁开眼睛,朝崔诚吐出一口血水。 崔诚也不躲避,只是手上一拳骤然加重力道,如果这栋竹楼是市井屋舍,估计那颗小脑袋就直接完完整整地凹陷进去了。 崔诚冷笑道:“不服气?你有本事开口说话吗?废物师父教出来的废物弟子!我要是陈平安,早就让你卷铺盖滚蛋了,省得以后丢人现眼!” 他这一拳,打得裴钱本就鲜血模糊的整张脸庞,再不见半点黝黑。 一条纤细胳膊颤颤巍巍抬起,都不算什么出拳,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老人肩头。轻飘飘的,挠痒痒呢? 崔诚似乎勃然大怒,以拳变掌,抓住裴钱整颗头颅,随手一挥,裴钱横飞出去,撞在墙壁上,重重坠地。裴钱已经彻底晕死过去。 崔诚来到她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指,凌空虚点。片刻之后,他站起身,转头对竹楼外廊道那边说道:“拖走。” 竹门大开,粉裙女童陈如初娴熟背起瘫软在地的黝黑丫头裴钱,脚步轻柔却快速,往一楼跑去。 崔诚双手负后,大步走出屋子,来到廊道栏杆那边。他当然不是什么以寻常四境给那丫头喂拳,这可能吗? 崔诚笑却无声,默默望向远方。有那一拳,就该你裴钱境境最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