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无奈道:“吴先生骗酒喝的本事,真是不小。只管喝,酒水我还有。” 吴硕文一点不客气,喝着陈平安的酒,半点不嘴软,讪笑道:“陈公子,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陈平安笑着举起酒壶,吴硕文亦是,算是碰杯,各自饮下。 陈平安没打算细说朦胧山之行的过程,只是望向那位心情大好的渔翁先生,轻声道:“吴先生,朦胧山一事,彻底了结,若是还不放心,先去远游各国山河,也不差。毕竟树下和鸾鸾如今也到了开阔眼界的时候,多看看外边的天地,哪怕是积攒些江湖经验,终归是好事。” 吴硕文点点头,赞同道:“可以。” 陈平安小口喝着酒,脸上带着笑意,跟吴硕文拉家常,询问了一些彩衣国和梳水国的庙堂江湖形势,偶尔看一眼似乎有些眼馋纯酿的少年和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小姑娘,心境重归祥和,就像从一把尺子的两端,重新落回了中间位置。 其实第一次在屋内,赵树下对于喝茶一事,十分熟稔,并无半点拘谨陌生,显然是喝习惯了的。 这才是最让陈平安钦佩吴硕文之处。 赵鸾有修道资质,这就已经无形中与赵树下有了天壤之别,而且赵鸾修行天赋极好,这就意味着按照常理,当年那个拼命保护赵鸾的赵树下,根本不用几年,在修行路上,连赵鸾的背影就都看不见了。吴硕文当然清楚这一点,但是这种消耗神仙钱的仙家茶水,依旧是赵鸾喝,赵树下就一样有的喝,绝无亲疏、高低之别。 这哪里是将兄妹二人当入室弟子栽培,分明是当自家儿女养育了。说句难听的,许多门户之中的父母,对待亲生子女,都未必能够如此毫无偏私。 陈平安觉得这位修为不高的老儒士,就是真正的仁人君子之风。 恰恰如此,乌啼酒也不敢多送。 原本想好了要做的一些事情,亦是思量再思量。 比如以后赵鸾修行花费的神仙钱,该不该给?怎么给?给多少?吴先生会不会收?怎样才会收?便是收了,如何让吴先生心里全无疙瘩? 这般兜兜转转,陈平安也知道自己确实就像马笃宜所说,做事太不爽利,只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陈平安突然歉意道:“吴先生,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今天再教树下几个拳桩之后,最晚在夜禁之前,就要动身去往梳水国,会走得比较急,所以就算吴先生你们打算先去梳水国游历,我们还是无法一起同行。” 吴硕文“嗯”了一声,道:“修行路上,不可被红尘俗事耽搁过多。这非贬义,实在是至理。” 陈平安站起身,一边卷起袖管,一边对赵树下说道:“走,到院子去,教你一门炼气的口诀,一个立桩和一个拳架,就这三样东西,别嫌少。” 毕竟无论是拳法口诀,还是修道口诀,便是同门之间,也不可以随便听取,吴硕文为了避嫌,就想要拉着赵鸾离去,可是一向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却不愿意离开。 老先生有些蒙。 陈平安也察觉到屋子里边的情况,犹豫了一下,笑道:“没事,旁听无碍,但是容我多嘴一句:千万不要外泄,只准我们四人知道。” 吴硕文叹了口气,摇摇头,独自离去。 赵鸾双手托着腮帮,坐在屋门槛那边,轻声道:“陈先生,你只告诉我哥哥口诀好了,我不会偷听的,就是看你们打拳而已。” 陈平安确实担心那道剑气十八停的口诀,会与赵鸾当下修行的秘法相冲,所以就以聚音成线的武夫路数,将口诀说给赵树下听,并重复了三遍,直到赵树下点头说自己都记住了,陈平安这才开始传授少年一个剑炉立桩,以及一个种秋校大龙杂糅朱敛猿形意后的新拳架,加上六步走桩,都是武学根本,不管如何勤学苦练都不过分,相信还有吴先生在旁盯着,赵树下不至于练武伤身。 陈平安不但亲自演练立桩与拳架,而且与赵树下讲解得极为耐心细致,一步步拆开,一句句讲明,再收拢起来,说清楚拳桩与拳架的各自宗旨大纲,最后才讲延伸出去的种种玄妙微意,娓娓道来,循序渐进。若有赵树下不懂的地方,就如拳法揉手切磋,反复阐述当下步骤。 赵树下自然不笨,比起曾掖要好不少。 曾掖那个榆木疙瘩,连陈平安耐心如此之好的人,都要忍不住挠头,恨不得学竹楼老人喂拳的路子。不懂?一拳开窍!不够?那就两拳! 赵鸾托着腮帮,望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嘴角挂满了笑意。 其实修行路上,自己也好,哥哥赵树下也罢,就连师父也一样,都会有好多的烦恼。 比如她自己胆子其实很小,会害怕许多外人视线。比如哥哥见到了那些同龄的修道中人,也会羡慕和失落,藏得其实不好。再比如师父会经常一个人发着呆,会忧愁柴米油盐,会为了家族事务而愁眉不展。 赵鸾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院子那边,比当年更像读书人的陈先生,仍然卷着袖管,给哥哥传授拳法。其实在她心目中,他走拳桩或是摆出拳架的样子,半点不比御剑远游差。 可是与陈先生重逢后,他明显还是把她当个孩子,对此她很开心,也有点点不开心。 午饭是赵树下下厨,陈平安也帮了忙。 师父念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