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白象把话收回肚子,干脆道:“咱俩都是爷们,就别磨磨蹭蹭卿卿我我了。”卢白象潇洒离去。 屋内寂静无声。 陈平安问道:“我是不是需要再准备准备?接下来是朱敛还是魏羡?” 崔东山指了指自己。 裴钱绷着脸,努力忍住笑意。 崔东山拈起一粒枣子,屈指一弹,精准砸中裴钱额头。 裴钱弯腰接住枣子,这次没敢吃,生怕崔东山又拿鬼魅精怪之类的事情吓唬她,只是放回桌上的小碟子里,然后坐在陈平安身边。 陈平安问道:“不看一看青鸾国的佛道之辩?” 崔东山摇摇头,泄露天机道:“一般人只能看到京师重地的两帮人吵架,臭牛鼻子和老秃驴们相互指着鼻子骂来骂去,意思不大。真正的较量,是在白水寺那位转世佛子和青鸾国京城白云观观主这两人之间。一个曾是久负盛名的高僧大德,这辈子同样悟性极高;一个是没有任何根脚、只会读书而且什么书都读得通的中年道士。这两人论道,虽然关注的人不会多,但个个都是不小的麻烦,观湖书院,云林姜氏,说不定还有许多从天上落下的闲云野鹤,还有难得爬出水面透口气的老王八。一来我是见过大场面的,瞧不起这场辩论;再者我的仇家太多,不适合去那边。” 陈平安点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崔东山站起身作揖赔罪,道:“学生此去,需要带上魏羡同行,恳请先生答应。” 陈平安嚼着枣子,笑道:“难道不是我应该感谢你吗?” 崔东山破天荒没说那些谁都不当真的言语,他把双臂放在桌上,十指交缠,缓缓道:“如今东宝瓶洲中部形势复杂,山上山下都一团糟,山泽野修趁火打劫,尤其是冒出了许多浑水摸鱼的地仙,其中不少出身正派的仙家,行事却很不讲究。那个书简湖,本就是鱼龙混杂的臭水缸,所以我建议先生离开青鸾国京师后,不要马上去书简湖,先去大隋的山崖书院,刚好可以去那边炼化金色文胆,作为第二件本命物。 “我会致信一封,让大骊直接将剩下的金精铜钱送往山崖书院,届时茅小冬会帮先生护阵。这对先生而言,是锦上添花,可对于大隋高氏而言,却是无形中的雪中送炭,先生不用觉得占了人家多大便宜。大隋本就是文风鼎盛之国,炼化那颗品相极好的金色文胆,最是适宜。 “此后,是旧地重游彩衣国、梳水国一带,还是返回龙泉郡看一看老宅,问题都不大。 “在那之后,先生再去书简湖就稳妥了。那会儿宝瓶洲中部应该已经稳定下来,说不定一块大骊礼部颁发的太平无事牌,就能够随便让一位地仙低头。” 陈平安思考了很久,摘下养剑葫芦喝了口小炼药酒,终于点头道:“可行,离开青鸾国后,大致上就按照你规划的路线走。” 崔东山毫不掩饰自己的如释重负,道:“先生放心,这里面绝无坑害先生的谋划。再说了,学生我与先生你,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走的是同一条道,先生成就越高,我崔东山就是惫懒得整天无所事事,也能沾先生的光,被先生硬生生提上去。”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如今跟京城那位,是怎么打交道的?” 崔东山脑袋一下子重重磕在桌上,一副想死的颓丧模样,咚咚作响地磕了三下,抬起头道:“一说这个,学生就心口疼。” 陈平安笑道:“你们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崔东山委屈道:“可凭啥是那老家伙享福,继续当威风八面的大骊国师,学生却连绣虎的绰号都没了,每次往外面跑,还得风餐露宿,藏头藏尾?” 陈平安幸灾乐祸道:“你就知足吧,除了咫尺物里面的那么多件法宝,还有这副比杜懋阳神身外身更好的仙人遗蜕。” 崔东山哀叹一声,单手托腮,摆出抬头望天状,道:“倒也是。我如今对那打打杀杀兴趣不大,就是比较容易无聊。出了大隋书院还好,与先生朝夕相处,乐在其中。在那座东山,小宝瓶不稀罕搭理我,于禄、谢谢之流,我看着烦心,李槐、林守一又没得聊,好一个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啊。” 陈平安懒得安慰他什么,何况这位大骊绣虎需要别人宽解心境?天大的笑话。 崔东山直起腰,笑道:“先生,藕花福地这画卷四人,差不多算是暂时收官了。学生为先生小小复盘,就当离别之前,最后教先生下了局棋外棋吧。” 陈平安下意识端坐,每次与崔东山学棋,都是如此认真,恭敬道:“请说。” 崔东山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小小的伤感,只是这些情绪收敛得很好,没有流露出丝毫。他先以飞剑画出雷池,才道:“那隋右边就是个傻妞,像个龙窑瓷瓶,漂漂亮亮的,一砸就碎。不过傻归傻,确实是个先天剑坯,只要玉圭宗愿意栽培,元婴境剑修不在话下,至于能否成为上五境的女子剑仙,可就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得问过这方天地答应不答应才行。不管如何,这隋右边算是画卷四人中运气最好的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