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兮兮问道:“宁姚,你该不会是假的吧?” 正在逗弄笼中雀的老头子,愣是给少年这句傻话给逗乐了。 宁姚叹了口气。他是个傻子,但是我更傻,当初是谁说这家伙肯定会找个缺心眼的? 陈平安放下酒碗,向旁边伸出手。宁姚就那么看着,她想知道这个家伙到底要做什么。陈平安双指捏住她的脸颊,轻轻扯了扯。宁姚没动静。陈平安又伸出一只手,捏住宁姚另一边脸颊。 许甲看得一头冷汗,他觉得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多半是死定了。 宁姚只是一巴掌拍掉陈平安捣乱的双手,警告道:“陈平安,你再这么缺心眼,小心我跟你翻脸啊。” 陈平安悻悻地收回手:“真的就好。” 宁姚喝了一大口酒,问道:“你应该知道,我爹娘已经去世了,你觉得我可不可怜?” 许甲觉得那小子要是敢说可怜,那真的是板上钉钉死定了。 陈平安毫不犹豫道:“可怜啊。没了爹娘,这要还不可怜,怎样才算可怜?”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平安嘴唇紧紧抿起,两边嘴角向下,好像比她还要委屈。 他也没了爹娘,而且没得更早。年幼时,他独自谋生,熬到熬不下去的时候,不得不祈求别人的善意和施舍,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否则就要活不下去。长大后,他不需要别人可怜,已经可以活得好好的,还有本事回馈早年的那些善意,所以他不是在怜悯眼前的姑娘,只是在心疼她。 但是话到了嘴边,陈平安管不住自己。 宁姚冷哼道:“你谁啊,要你可怜我?” 陈平安眨了眨眼睛。 宁姚便有些脸红,桌底下,一脚踩在陈平安脚背上。 一旁的许甲满脸呆滞,感觉被大剑仙往自己心口上戳了好几剑。 之后两人喝着酒,小声说话,窃窃私语。 许甲觉得自己被戳了一剑又一剑,这日子没法过了。他不再待在酒铺里头,搬了条小板凳坐在门槛那边,眼不见心不烦。 许甲忍不住回头瞥了眼,看到那个姑娘的狭长双眉间,不再是第一次相逢时的哀伤,竟然都是俏皮和温馨。这下插在心口的这一剑,相当于是阿良的一剑了。 之后他又看了眼那个大骊少年。陈平安满脸笑意,眼神温暖,好像在说,他之所以喜欢宁姚,与两座天下都没有关系,他就是喜欢这个姑娘而已,以至连许甲这个外人都觉得,这两个人还挺般配。这戳中心窝的一剑,可就是城头上那位老大剑仙,传说中的“救城”一剑了。 许甲转头向老掌柜哀号道:“大小姐啥时候回家啊,我想死她了。” 老头子回了一句:“想死了?别死在酒铺里就行。” 就在这个时候,许甲雀跃而起,在“门外”那个同龄人敲门之后,立即就“开门”迎客。 走进来一个极其英俊的少年。 许甲笑问道:“你怎么从剑气长城回来了?” 少年身穿一袭白衣,笑容和煦,他抬手跟许甲一击掌,对老人朗声道:“掌柜的,老规矩,我要买一坛酒,酒钱记在我师父头上。” 老掌柜见到了这个少年,也笑了起来。 只要是上了岁数的老家伙,看到这个年纪轻轻就给人感觉“如日中天”的阳光少年,几乎就没有不喜欢的。而且趁着现在还能仗着年纪大俯瞰这位少年,就一定要珍惜,毕竟很快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墙壁上,少年的师父,前不久才写下一句霸气无双的“武道可以更高”。 英俊少年对许甲笑道:“许甲,我先写字去,你帮我拿笔。嗯,我要跟师父的字凑在一堆。” 许甲心中再无阴霾,跑去搬酒取笔,一边跑一边转头笑道:“好嘞,等着啊。” 英俊少年走向那堵墙壁的时候,一直望向坐在陈平安身边的宁姚。 宁姚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跟陈平安聊剑气长城。 英俊少年笑了笑,走到高墙下,给自己搬了条凳子,在大端王朝的女子国师那行字的更高处,提笔写下了五个字:“因我而再高”。 陈平安悄悄收回视线,低声问道:“谁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宁姚认真想了想:“名字忘了。” 陈平安见过不少相貌好的同龄人,比如泥瓶巷的邻居宋集薪,曾经在学塾跟随齐先生读书的赵繇、林守一,再就是桂花岛上那名雌雄难辨的红装男子,大隋皇子高煊,可是他们都不如这个少年。 这人在墙壁上题完字之后,捧着酒坛坐在隔壁桌子,要了两只大白碗,喊了许甲一起喝酒,而最清楚黄粱酒价格的许甲,丝毫不觉得这有何不妥,他揭开泥封,帮忙倒酒,与少年碰碗对饮,很痛快的样子。老掌柜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只是可怜那只笼中雀,背对着阳光少年,病恹恹的。 少年主动对陈平安举起酒碗,笑道:“我叫曹慈,中土大端人氏。” 陈平安只好跟着拿起酒碗:“我叫陈平安,宝瓶洲大骊人氏。” 曹慈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赞赏:“你的武道三境底子,打得很不错。” 陈平安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默默喝了一口酒,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想了半天,终于琢磨出余味来,原来这名中土神洲的少年,无论神态还是口气,都不像是一个同龄人,反而很像那个落魄山竹楼的光脚老人。只不过名叫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