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女子,哪怕再不甘心情愿,也只能冷哼一声,不再继续出口伤人。她转身走向水榭长椅,一屁股坐下,扭头望向那条瀑布,心烦意乱。 汉子向陈平安致歉道:“小兄弟,我王毅然替女儿跟你道个歉。” 陈平安点了点头,转身前行。心中对于这个年轻女子的观感差到了极点,因为她让陈平安想起了朱河、朱鹿父女。父辈分明都是通情达理、豪爽待人的好人,教出来的女儿,为何偏偏如此蛮横自我?奇了怪哉! 陈平安一想到刺杀自己的朱鹿,就想到了幕后主使人——李宝瓶的二哥李宝箴,这是一桩绕不过的仇怨,这让陈平安忍不住叹息一声。 陈平安没有说话就离开,顿时让那个一肚子火气的挎刀女子,彻底无法忍受。她猛然起身,厉色道:“堂堂横刀山庄的庄主亲自跟你道歉,你这厮竟然一个屁都不放?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 陈平安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系紧了绑缚背后剑匣的细绳:“你要切磋,那就切磋。” 陈平安从古寺到剑水山庄这段七百里路程,一直沉默寡言,心情实在不算好。徐远霞和张山峰也看出了端倪,徐远霞就连喝酒都克制了许多,酒话荤话更是不再讲了。所以这次陈平安说要观看瀑布景色,其实有所心动的两人,都心有灵犀地说不愿意动了,就是为了让陈平安独自散心。 女子大步走到台阶顶部,冷笑道:“好啊,就等你这句话!” 陈平安接下来一句话,让水榭内外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口头的生死状,算不算数?” 名动梳水国的刀法宗师王毅然沉声道:“小兄弟,切磋可以,无论胜负,我都不会插手,但是我希望不要打生打死,点到为止就好了,如何?” 挎刀女子正要出声,王毅然眼神凌厉地瞪了她一眼。几乎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严厉一面的女子,吓得噤若寒蝉,再不敢跟那个该死的外乡少年撂狠话。 王毅然死死盯住陈平安:“若是订立生死状才愿意打这一架,我不会答应,但是如果只是切磋,哪怕出手重了点,我也愿意让女儿吃这份苦头。希望她最好能够借这个机会,知道江湖的水深水浅,不要再眼高于顶,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自以为天下无敌!” 说到最后,汉子转头瞥了眼女儿,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这些措辞可谓语气极重了。 “当面教子,背地教妻”,这大概就是老江湖的老规矩。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那就切磋!” 站在女儿身边的王毅然压低嗓音说道:“珊瑚,出手记得要有分寸,做人留一线,别把自己的江湖路越走越窄。” 显而易见,王毅然还是更看好自己女儿,只不过作为父辈,大道理还是要说的。 王珊瑚望向水榭外小路上的少年,扯了扯嘴角:“爹,我心里有数。” 她按住刀柄,微微一笑,脚尖一点,高高跃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剑客。 女子手中那把名刀的出鞘瞬间,那边小路上传出一阵沉闷震动,众人眼角余光当中的那道身影骤然消失,下一刻背匣少年就迎面来到挎刀女子身前,一拳砸中她额头,借势反弹飘回原地,收起拳架,潇洒站定,而女子整个人就像一只断线风筝,在空中被一拳打得直接越过水榭顶部,最后摔入瀑布下的水潭,生死不知。 切磋双方,一方雷声大雨点小到……没有,一方干脆就没有雷声,出手却是一场劈头盖脸的暴雨。 陈平安转身离去,摘下养剑葫芦,高高举起灌了一口酒,留给水榭众人一个背影。 原来泥菩萨也是有火气的。 王毅然神色凝重,身形拧转,顾不得会不会惊吓到水榭内的其余女眷,脚尖踩在栏杆上,飞快掠向水潭,去打捞落水的女儿。 宋凤山神色如常。摇动折扇的年轻书生啧啧道:“不承想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书生啪一声收起折扇,望向小路上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剑少年,这绝对是一名武夫四境的小宗师!难道是彩衣国剑神的关门弟子?只因为江湖险恶,加上师父暴毙于山林,不得不伪装成外乡人,独自远游避难?否则他真想不出谁能调教出如此年轻的武道天才,比宋凤山还要更早跻身宗师境。 宋凤山的妻子,那个貌美贤淑的年轻妇人,忍不住轻声问道:“珊瑚会不会有事?” 宋凤山以拇指和食指悄悄摩挲腰间短剑沧水的剑柄,笑而不语。 书生微笑解释道:“夫人放心,王姑娘没有大碍,少年那一拳用了巧劲,只是以拳罡外力击晕了王姑娘,属于皮外伤,不会伤及体魄神魂。这次切磋,少年是临时收了手的,大概正如王庄主所说,不愿自己的江湖路越走越窄吧。” 果不其然,王毅然抱起女儿返回水榭,在王毅然的帮助下,女子已经慢慢清醒过来,她除了模样狼狈不堪,衣衫浸透,春光隐约,丢了天大面子,脸色和精气神尚可。她挣扎着站在水榭中,额头红肿,背对众人,一手抵住亭柱,一手捂住嘴巴。浑身湿漉漉的修长女子,一双眼睛水雾朦胧,比起平日里的冷艳,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 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少女伸长脖子,痴痴望向小路上的喝酒少年,惊叹道:“哇,真的是高人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湖上讲究一个主辱臣死,水榭外各个阵营的心腹扈从当中,背负牛角大弓的汉子,似乎看到了几个同行随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