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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秋芦客栈


诸多需要别人擦屁股的麻烦,会对他静心修行有碍,因此他不会给朝廷打小报告。”
  刘嘉卉脸色微白:“这位江神的言下之意,是不会帮助你再往上走一步了?”
  男人苦笑道:“这还是建立在我今晚就将那人缉捕归案的前提之上。”
  刘嘉卉有些后悔:“我方才不该跟你撒气的。”随即又愤懑,“这寒食江神数百年来有口皆碑,真到了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帮亲不帮理?那散修所伤之人不过是灵韵派的三代弟子,就敢在城隍庙见色起意。先在城外杀害夫妇二人,后来得知跑掉一个孩子,更是连夜追杀,庄子上下满门三十余口被他杀得一干二净,此等惨绝人寰的行径,凑巧被那名散修无意间撞破,在给那家人报仇之前,很聪明地选择大肆散播消息,就连你们衙署门口都张贴了告示,做完这些,这才找到秋芦客栈,跟那名凶手大打出手。郡城内外都是他江神的眼线,岂会半点不知?”
  男人反而不如妇人这般委屈愤懑,只是轻声感慨道:“天理国法人情,修行之人追求的是天地大道,国法人情如何,摆在练气士面前,算得了什么?在我这个正四品官员手上,就没用;对这位寒食江神,国法不是全然无用;在老刺史手上,有一点用;只有到了皇帝陛下手里,才有一些用处。”
  刘嘉卉小声嘀咕道:“如果你的这个郡守官身是在大骊王朝呢?”
  男人眼神一凛,重重一拍椅把手:“刘嘉卉,不得胡说!大骊国势再强,也是蛮夷出身,若大骊宋氏真有一统北方的一天,那必是我东宝瓶洲北方斯文正脉的断绝之日!”
  刘嘉卉气呼呼道:“你要真是铁骨铮铮,怎么不干脆忤逆江神的意愿,誓将那名散修庇护到底?我就不信这位江神号称手眼通天,就真的能够在黄庭国北方遮天蔽日。实在不行,大不了我搬出师门势力,干脆跟灵韵派这条地头蛇掰掰手腕好了!”
  男人伸手指了指她,气笑道:“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可笑。你以为大骊皇帝能够有今天的声势,是一路顺心顺意走过来的?我们一郡之地尚且如此,试想大骊王朝那么广袤的版图,又会如何权衡利弊?身为一国之君,其中的龌龊和隐忍,绝对是你我无法想象的。”
  刘嘉卉闷不作声。
  男人喝了口茶水,背靠着椅子,尽显疲态,扯了扯领口,自言自语道:“我是儒家门生,故而修身齐家,必然会尽量恪守规矩。可我还是黄庭国官员,辖境内有百万黎民,需要帮助他们过上衣食饱暖的太平日子,所以我不会事事以仁义道德来为官做人。因为我需要低头哈腰跟仙家势力求人求法宝,来抵御各种旱涝天灾;需要登门送礼,祈求那些个眼高于顶的山水河神尽可能将气运多截留一些在自己郡内。山下寒庶百姓也好,豪绅大族也罢,吃了亏,被仙师们欺辱,我只能缝缝补补,拆东墙补西墙,尽量安抚。”他闭上眼睛,“如果不是这样蝇营狗苟,我早就辞官或是丢掉官帽子了。如此一来,那名散修在张贴第一份告示的时候,就会被某个主动跟江神通气的郡守大人带着兵马和修士一起拿下。如果不是这样,那名散修死后,会连一块墓碑都没有。当然,人都死了,死后有没有墓碑,有没有人记住他生前做过的善举,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位郡守大人站起身,来到窗口,嗓音低沉:“黄庭国嘉露二年,也就是十年前,包括贺州在内的三州于夜间子时震动不止,以贺州最为严重,茅屋城墙祠庙皆倒,死者六万余人。此后一月,或半旬或数日一动,直至年关,包括寒食江在内北部所有大江大水波涛汹涌,仅仅我郡就淹死了近百人。嘉露四年,南方茂州又有移山之异。嘉露八年,西南衡州水网纵横,泊船无数,于中秋夜骤起大火,火势绵延千余舟船,万余人尸骨残骸皆为灰烬。”他脸色凄然,嘴唇微动,“这一些天灾,当真是天灾吗?老百姓不知道真相,我知道啊。我甚至知道,那名散修在被捕身死之前,一定会骂我是灵韵派和寒食江神的走狗,恨我比恨他们更深。”
  刘嘉卉欲言又止。
  男人脸色逐渐平淡起来:“我已经可以确定,在那名散修死后,郡城之内,很快就会有几家豪阀故意散播流言蜚语,说我为了讨好灵韵派,便辛辛苦苦找到了那名修士的藏身之处,将其围剿击杀。”
  刘嘉卉叹了口气:“多半是如此了。”
  男人笑道:“我说这些,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秋芦客栈那口老水井之中,虽然不断有白色雾气袅袅升起,然后四处流散,但其实水位极低,内壁布满幽绿青苔。突然,水位哗啦啦迅涨,与井口持平,一个披挂甲胄、手持短戟的高大男子一步踏出。男子两腮各自生有一缕长须,除此之外,与常人无异。
  他环顾四周,根本没有把凉亭里正在静坐吐纳的少年放在眼里,身形拔地而起,瞬间落在郡守大人下榻的院落,朗声道:“魏郡守,那名散修的头颅已经被我亲手砍掉,当时还有众多看戏的外人。可恨那厮生前不知好歹,对魏郡守破口大骂,难听得很,魏郡m.bOwu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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