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不断滑落的雨水而已。 嫁衣女鬼随手一拍,打在她脸颊上,她娇小干瘦的身躯立即腾空而起,横飞出去,与跛脚少年一样,很快就一闪而逝。 之后嫁衣女鬼每走一步,就有一道粗如水桶的白雷砸下落在油纸伞面上,然后电光四溅,白雷碎裂。若是有人此时从远处眺望此山,就会看到有一条条如白蛇的雷电一次次从不高的半空落下,然后在山林之间绚烂迸溅开来。 一场本来头戴斗笠就能撑过去的绵绵阴雨,毫无征兆地变成了滂沱大雨,实在是难以前行。当陈平安提议寻找地方躲雨的时候,林守一伸手扶住斗笠,以免被急促的雨水砸得歪斜,沉声道:“不对劲。” 李槐扯住李宝瓶的袖子,大声喊道:“我有点怕。” 李宝瓶教训道:“阴神前辈不就是鬼吗,那你还怕什么?” 李槐眼前一亮:“对哦!” 反过来转头教训林守一身后的白色毛驴:“小白驴,可不许跟丢了。” 驴子打了个响鼻。 那尊阴神出现在陈平安身边,沙哑出声:“这里有一只女鬼坐镇周边山水,现在她正在跟那老道人交手,不出意外,女鬼稳操胜券。她来历不明,道行不低,若是平时和别处,我可以将其擒拿,但是此时此地,很悬。”阴神小心翼翼环顾四周,解释,“在山海谱牒上,只要是有名有姓的山水正神,都会有自己的山头地界,或者说是辖境。在自己地盘上与人厮杀,就会拥有天时地利的显著优势。除此之外,朝廷并未指定神祇的山脉河流,即便有实力超群的妖魔鬼怪和各种精魅能够脱颖而出,但是想要拥有类似儒家的学宫书院、道家宗门府邸的道场福地、兵家修士的古战场遗址,比登天还难。这不单单是修为雄厚就能有的,还需要莫大的机缘。可天道对于我等阴物从来不喜,想要正大光明占据一块地盘,无异于世俗王朝的藩镇割据,谈何容易?” 李槐怯生生自言自语道:“这位阴神前辈生前肯定也是读书人。” 阴神语气深沉,指了指所有人的脚下山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就是此处领袖群邪的女鬼身份已经不亚于一地山神了,说不定同时还兼任着河婆,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再就是你们脚下一开始就被那女鬼施展了术法,走在了她暗中铺设的‘黄泉路’上。我是阴物之身,能自由进出,可是一旦想要强行带你们走出这条路,说不定就会重创你们的肉身和魂魄。” 林守一淡然道:“阴神前辈,既然你跟她打架打不赢,我们走又走不掉,怎么办?” 阴神沉声道:“等她现身再说。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们受伤。”他有些愧疚,后悔自己先前在浩然气之中一意孤行地逆流而上,虽然事后对于修为大有裨益,甚至可以说是好处不可估量,可问题是当下,自己的道行折损到只剩下七八成,又落入那名女鬼的算计,她极有可能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陈平安一行人,而非目盲老道那师徒三人。 那些长达几里山路的白纸灯笼根本就是引诱他去一探究竟的障眼法。 阴神心情复杂。那老道人修为不高,但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巴是真的毒。 阴神说道:“你们全部站到我身后。” 很快,这尊阴神便站在小路最前方,陈平安和林守一靠后一左一右站着。 陈平安已经将柴刀换成了那把祥符,林守一双手下垂,袖中各有一张符箓。 李宝瓶和李槐则站在更后面。 最后面的白色毛驴有些暴躁不安,蹄子重重踩踏在地面上,溅起泥泞。 嫁衣女鬼手持油纸伞从远处缓缓行来,手中拽着老道人的一条腿,在跟陈平安他们相距数丈之外的地方终于停步。 山路之上亮起一盏盏灯笼,哪怕陈平安身后也不例外。 嫁衣女鬼随手将不知死活的老道人丢到双方之间,一脸很不意外的“惊喜”表情,伸出手指点了点,道:“这么多贵客呀!一、二、三,有三个读书人呢,到底哪一位是儒门君子呢?我家郎君就曾经立志,此生一定要成为贤人君子,好为社稷苍生谋太平。没想到你们这么小的年纪就早早达成了我家郎君的夙愿呢。” 陈平安想要向前走出一步,阴神摇摇头,低声道:“不急。” 嫁衣女鬼歪了歪脑袋,左看右看,打量着那三个背着小书箱的小家伙:“郎君以前总说品行端良的读书人才能被称作读书种子,所以每当我想念远游未归的郎君,就会让人邀请一些路过此地的读书人来我家做客,赠予他们妙龄美婢、孤本古籍、千年古琴。我喜欢听他们说那些海誓山盟的动人话语,世间唯有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才能将那些情话说得如此柔肠百转。” 嫁衣女鬼最后把视线聚集在阴神身上,微笑道:“这位阴神前辈真是时运不济,如果放到几年之后,妾身这次肯定就不敢亲自露面了。” 她自说自话,微微低头,掩嘴娇笑,秋波流转:“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确实不好。” 可是哪怕在灯光映照之下,那张仍是惨白无色的脸庞太过让人毛骨悚然。李槐只是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就吓得两腿打摆子。 嫁衣女鬼笑问道:“我实在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