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数小了自己一大截的母亲气得晕头转向,奇的是夫妻两个也没生分,没多久,便恢复了和和睦睦的情形。 ——偶尔他想,也不怪孟观楼恨毒了他与母亲,又对母亲心生亏欠:没他这个由着性子来的惹事精,母亲的日子会舒心很多。 这种不长脸的事情,年少时委实没少干,到如今也没改掉脾气,只是鲜少再亲自动手,却添了用手边物件儿撒气的坏毛病。 母亲曾揶揄他:脾气古怪,没涵养,一身的病痛,样貌再好又有什么用?简直没法儿要。 现在想想,真是。 要不得的一个人,幼微选择嫁的前提,当然是他的地位权势,他给徐家照拂。 如果男女情意也比作战事,那么,她不需用一兵一卒,便能杀的他片甲不留。 谁叫你的姻缘是一厢情愿,而非两情相悦。 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并不介意被利用。 只是,有时候,真有些心寒。 先是徐家,起初一家人惧怕他,见了他,一如行差踏错的官员,一个个都如履薄冰,处处赔着小心; 母亲告诫他,不管出于什么前提,这是结两姓之好,不单单是你与幼微之间的事,你得有个女婿的样子。 他明白,有一阵,当真是很起劲地为徐家忙前忙后,想法子讨得老太爷、老夫人和幼微双亲欢欣。别人么,与幼微远一些,做多了是画蛇添足。 当初拥立靖王之事,是徐老太爷起的头,他在事发之际,便罢免了老太爷的官职,又命岳父与徐二老爷在家思过。 那是她的亲人,他不可能下狠手,但也不能不给教训。是以,不透口风地抻了一段日子,让徐家惶惶不可终日。站队可以,站错队也可以,但若有没有先见之明,又无算盘落空后也有退路的脑子,合该受些罪。 娶她之前,他请皇帝传了一道让老太爷安心赋闲在家,含饴弄孙的旨意,一并赏了些东西,她父亲二叔则官复原职。 不论如何,他也不能为了儿女情长,在庙堂上出尔反尔。 老太爷那样的官员,他用着是真不顺手,给对方找补回面子,且留了两个在庙堂,已在一定程度上坏了原则。 哪成想,老太爷竟参不透他心思,始终殷切地盼着起复之日。 随着他与母亲真心实意相待的时日增长,徐家对他的畏惧逐步转化为人心不足: 老太爷使唤两个儿子找他,数次提及起复之事,态度一次比一次强横,要他从速办。 这是他如何都不会允诺之事,便在心里说着那是做梦,嘴里则说缓几年再议。 为此,老太爷与徐二老爷对的态度又有了变化:打心底地嫌弃他。 被利用着,还被嫌弃着。他真不明白了,就算自己欠幼微的,也欠他们的不成?渐渐的,对老太爷的态度就淡了。 幸好,幼微双亲与姐姐姐夫都是品行端正纯良之人,如今都是真心实意对待他与母亲。而这样一来,岳父就有些辛苦了。 岳父是孝子,从不会违背老太爷的心思,却也是知恩图报体恤小辈的人,做不出让他为难上火的事,有时候愁的什么似的。 他就笑,说您阳奉阴违,糊弄老太爷不就得了。 岳父当时瞪了他一眼,其后却真就这么办了。 留意到之后,满心暖意。 就想着,只冲着岳父岳母,两家就能磕磕绊绊地走动下去,大抵出不了大事。 而在幼微好转这几日,老太爷与徐家二房,对他便有些颐指气使了,前日,徐二跟他说,徐家大事小情的,你要更上心些,幼微孝顺,要是听到了什么关乎娘家又堵心的事,病情怕是要起反复。 这是把他当什么了?比吃饱了骂厨子的行径都歹毒了百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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