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极冷。才九月底,竟然就要穿夹棉加绒的衣服了。 这场秋寒来的又急又快,好些人被冻得伤寒,王府也在一夜之间,换了冬装。 然而今年的冬天不止来得早,也来得冷。十月的时候,竟然就落雪了。东京位置并不算靠北,往年冬天很少下雪,但是如今雪片从天幕落下,一边下一边化,最后落在地上已成了水,等晚上冻一夜,第二天全是尖锐的冰凌。 慕明棠穿着朱红色襦裙,外面披着紫色的大袖衫,衣领和袖口都缀了细密的绒毛。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冰和雪,难掩忧心。 “下雪便罢了,偏偏还这么冷,落到地上全结了冰。这一冬天,得冻死多少人。” 谢玄辰从身后走来,也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幕:“不止。” 慕明棠回头,不解地看着他:“什么?” 谢玄辰的侧脸映在雪光里,鼻梁线条仿佛被镀上一层莹莹冷光:“不止是我们。草原落下来的雪不会化,他们那里,远比我们受灾更厉害。” 慕明棠突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中原以农为本,无论寒门富户,冬日屯粮是常识。可是草原游牧民族依赖打猎和放牧,这么冷的天气,许多羊被冻死,说没粮食就没粮食了。 慕明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低声试探:“你是说?” 谢玄辰看着窗外的落雪不说话,唯有薄唇紧紧抿着。 从十一月开始,各地都是请求赈灾的折子。不光是京畿地界,江南同样迎来了百年不遇的大寒潮,江南粮仓都吃不消了,更不必说其他地方。 然而这时东京亦自顾不暇,雪断断续续下了两个月,街上、路边、屋檐处处挂着冰,京城炭火价暴涨,越来越多的百姓烧不起炭,这几日路边已经出现冻死的人。 东京商业繁荣,百姓大都小有积蓄,饶是如此,都有人被冻死。京城之外的城池,可想而知。 早朝上文官们天天慷慨激昂,忧国忧民。如今赈灾已成大势所趋,但是如何赈灾,如何解决京城寒灾,如何平衡全国各地的灾情,却是一个大问题。 皇帝成日皱着眉,谢玄辰的危机尚未解除,国内又发生内乱,实在让他心力交瘁。皇帝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老了,精力不济,即便臣子不说,他也知道自己该准备继承人了。 皇帝看着堂下争论不休的臣子们,以及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谢玄济,心里忽的叹了口气。 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培养一个处处合心意的继承人了,皇帝只能扶持着谢玄济,让他尽快掺入中枢。哪怕谢玄济并不是一个十分适合当皇帝的人,哪怕皇帝知道他的这个决定可能让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邺朝重新陷入动荡飘摇,可是至少,那是皇帝死后的事情了。 皇位依然在他的子孙手中,子孙世世代代,总有一个能成为明君,收复失地,重现辉煌。如果皇位落到谢玄辰手中,那就什么都没了。 此刻朝堂众人并不知道皇帝做了什么决定,他们也同样没有想到,赈灾的章程还没有讨论出来,忽然接到一封意料之外的上书折子。 说是意料之外毫无夸张,因为这封折子是安王谢玄辰写的,上面的内容,竟然还是提醒众人提防北戎,更甚者,他要求皇帝现在就调兵,重驻邺戎边境。 朝臣们看到这封奏折立刻就炸了锅,今年夏天北戎和朝廷才刚刚签了合约,两国以兄弟相称,在边境撤兵,开通互市。若是这种时候调兵,岂不是出尔反尔,公然违约? 读圣贤书长大的文臣们立刻不干了,纷纷写了文采斐然的骈文,论证信、义之重要性。谢玄辰早就想过这群书呆子脑子转不过来,可是等真的看到这一天,他还是被气到了。 谢玄辰专程换了朝服,去早朝骂醒这群书呆子。慕明棠大清早送他出去,然后就一直在王府里等着,等到中午时候,下人传话王爷回来了。 慕明棠立刻迎出去,谢玄辰从外面大步走来,给他举伞的小厮小步快跑都追不上他。才片刻的功夫,谢玄辰的肩膀上就积了一层落雪。 慕明棠微微叹气,知道今日早朝恐怕不太顺利。 谢玄辰看到慕明棠站在门口,快步走上台阶,止住了她想要出来的动作:“外面冷,你衣服都没换,出来做什么?” 谢玄辰拉着慕明棠走入室内,玉麟堂内丫鬟立刻上前,帮他们俩人解披风、换衣服。慕明棠没有出门,一直穿着家常衣服,谢玄辰的朝服有些地方被打湿,必须要换了。 等谢玄辰重新换了身常服后,慕明棠打发丫鬟下去,端着蛊热汤走到西次殿。她将汤放到桌几上,一抬眼,见谢玄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明棠掀开盖子,缓慢搅动着驱寒汤,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眉眼:“还想外面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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