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词话》未杀青时,苏佑还是个面容与演技俱都稚嫩的新人。这圈子里名气地位就是一切,还没熬到出头日,就永远要弯腰弓背听候掌权者有意无意的磋磨戏弄。 因一场哭戏的情绪不到位,彼时四十出头的著名女导演冷着脸叫了“卡”,走到苏佑跟前,抬手便是几个响亮的耳光。力道巧妙,不至于肉痛或脸肿,却让刚过十九岁的他难堪得只想缩成一缕烟钻入地缝。 他还记得女导演的表情,一丁点淡淡的笑意,虚假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问他——现在能哭出来了吗? 四年后的一档访谈节目上,主持人有心要拿这段旧事做噱头,问苏佑当时心情如何。他已经能端出温文尔雅的姿态,只说那时突然想起许久未见的父母,严苛或许算是一种特殊的关爱。 然后主持人夸张做作地拍着手,大赞他懂事成熟。 苏佑暗觉可笑。年少时候多的是血气和冲动,哪懂得什么理解和宽容?若说十九岁的苏佑似乎表现得镇静过头,不过因为早早学会收敛情绪,那一刻的愤懑或尴尬,自己清楚就好。 谁让他是被无数人注视仰望的苏佑,永远不能乱了方寸,至少表面上得做到十足沉稳。这些日子里多少焦虑或思念,丝丝缕缕绕指尖,无处可说。深夜拥被躺在一片混沌黑暗中,也只能默默叹息。 总算知道相思多蚀骨,直让他五内酸涩难平,黯然悱恻。 从薛嫣那儿得知了卓静言的下落,苏佑却不能即刻出发去寻人。第二天的工作早有安排,之后三个月行程也都已经提前敲定。一支广告的拍摄将将占去翌日的整个白天,晚饭还得在飞机上解决——某卫视的综艺宣传片选在海南开拍,累得林湘和阿青跟着他从摄影棚出来,又要马不停蹄往三亚飞。 航程并不算短,抵达凤凰机场已是晚上九点过。习惯了快节奏工作的林湘都觉得疲惫不堪,只能口罩遮面,强打精神跟在他身边。出了闸口照旧有粉丝列队迎接,好在这次似乎有后援会组织,一群小姑娘手挽手组成单薄的人墙,硬生生给他劈开一条尚算畅通的道路。因为冲在前线为偶像艰难开路,那一张张脸上都溢着骄傲而兴奋的红光。 苏佑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外套帽子扣下来遮住大半张脸,背着双肩包快步往前走。 “大家都注意安全啊,不要挤,不要挤。” 林湘明知他为什么不言不语,又不好当着众人去劝,只得大声提醒人墙后不断冲上来的粉丝别拥挤。 “苏总怎么了……好像很不高兴……” “对啊,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絮絮讨论的声音断续传过来,阿青轻轻扯了扯苏佑的衣袖示意他慢点走,和粉丝多聊几句。他沉郁面色不改,脚下也未作半刻停留,直到大步走近保姆车边才回过头,对着身后跟随的粉丝挥挥手,嘴角弯了弯:“谢谢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笑容实在很淡,看起来便显出些懒散的漫不经心。但这难得的一回敷衍表情,反而更令人生出一点额外的惊喜与心动。 “砰。”车门迅速合上,一并挡去了外面的灯光和目光。 苏佑仰着头靠在椅座中,两扇睫毛阖下来,假寐一样静默。 “没事儿吧啊?”林湘瞟着他。 暗地里一刻不停地盘算着某件事的苏先生微微抬起眼皮,从鼻子里嗡哝着“嗯”了声。 “拍到几点?” 林湘在这行十几年毕竟不是白干的,大脑早就精密得像计算机一样,准确储存着公司所有艺人的时间表:“这次时间安排得很紧,连个酒店都没给定——现在咱先去摄影棚拍几组节目造型,拍完差不多也快天亮了,然后就去海边赶日出时间拍外景。整个计划是到下午四点结束,下个通告是后天晚上从北京出发去日本的杂志拍摄,晚上八点半的航班。” “又要通宵了,”阿青长吁一口气,“明天下午拍完了你就多休息会儿吧,到后天出发……还有一天多可以补个觉呢。” 苏佑仍半眯着眼,因为仰着头的缘故,下颌线条在光影明灭里有一种冷峻的美。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怠:“我定了明晚的机票到昆明,我一个人去,后天——会准时去日本的。” 林湘与阿青默默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