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不必在他面前为我说话。” 福春躬身:“奴婢哪敢乱说话。”这两个人之间的事,他是再不敢胡乱伸手。 谢玉璋转身离去。 夕阳斜晒,在长廊的青石地板上切割出阴阳分明的色块,浓烈沉重。 谢玉璋知道,李固在生气。 二皇子夭折,并非只有邓妃一个人伤心难过。皇帝是这孩子的父亲,他常去景澜宫,常抱那孩子,作为父亲,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只那时,皇帝的脆弱展露在她面前。他敞开心扉,希冀她肯走近,走进来。 谢玉璋惧了。 谢玉璋退了。 她有巧舌如簧,不肯安慰皇帝。她有怀抱柔软,不肯对皇帝张开。 她甚至不肯在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去见他。 她心硬至此,令皇帝愤怒了。 谢玉璋走到半路,停下脚步。 內侍听到了她发出了一声叹息。 “还是任性了。”她自言自语地叹道,“有什么资格任性啊……” 李固去了景澜宫,这段时间,他常去看望邓婉。 这一晚,邓婉的神情似有不同,他问:“永宁今日怎来了?” 邓婉道:“妾想找人说说话,使人请了她来。” 李固点头:“她很会说话。” 邓婉道:“公主是个明白人,她把我也说明白了。” 李固凝眸。 邓婉道:“陛下,我不想再生孩子。” 李固道:“说什么傻话。” 邓婉道:“有个事,不敢隐瞒陛下。虎头和嫣嫣……夭折的原因是一样的。” 李固沉默许久,道:“她叫嫣嫣?” 邓婉眼泪流下来:“是,她有名字的。她和虎头一样,都来过这世上,只离去得太快太早。” 她擦去眼泪,肃容道:“想让陛下知道的是,在我之前,母亲生过一兄一姐,在我之后,母亲生过两个妹妹,都没了,只有我和九郎立住了。只他们四个,夭折的原因都和虎头嫣嫣是一样的。” 李固道:“你想多了,太医也说,只是小儿常见病罢了,许多小儿都是挺不过去夭折在这上头的。” “陛下宽容温柔,实是妾之幸。”邓婉道,“只我是个软弱的人,再不能承受第三次了。十一郎,我……不想再生。” 李固摸摸她的头,低声道:“好,那就不生。” 邓婉又道:“前日母亲入宫,与我说家主想将嫡长房的一个妹妹送进来服侍陛下。母亲与父亲,却想将我的庶妹送进来,想让我求陛下开恩。” 李固的眸中闪过一丝怒色,他问:“你的意思呢?” 邓婉看着他,半晌,道:“我是凉州邓氏女,虽非长房,亦是嫡支嫡女,长于太夫人膝下。我在闺中时,从未想过有一天竟要与自己的姐妹共侍一夫。他们要我向陛下开口,婉婉……深感羞耻。” 实则在皇帝的后宫中,别说姐妹,便是母女也不是没有过。尤其一朝的开国之帝,常常是最不讲究的。 然邓婉却依然会感到羞耻,李固明白,是因为她的心中,仍将他当作李十一郎——她的丈夫来看的。 李固将邓婉揽进怀中,告诉她:“让他们滚。” 邓婉在李固的怀中闭上眼睛,眼泪滑落。 永宁公主说的对,她何其幸运,被家族作为棋子推出来,却嫁给了李十一郎。 她攥住他的衣襟,内心里对自己说—— 她要一直爱这郎君。 直到有一日,他不再爱她。 或者有一日,她面目全非,再不配爱他。 贵妃向皇帝提议去西山大相和寺为早夭的二皇子做法事,皇帝同意了。皇家人员十分精简,皇帝又是个雷厉风行的,三日后便成行了。 只出发这一日,正是五月十日,旬末。 谢玉璋便知道,自己不必进宫了。 因贤妃刚有身孕,又正在害喜,皇帝便只带着贵妃和淑妃,计划在相和寺待上半个月。 只皇帝还没回来,有南边的消息传到了云京——大江南岸的卢家,奉了谢氏高祖的血脉荆王为帝,打起了大赵正统的旗号。 这消息一传来,永宁公主府接到的宴请的帖子瞬间便少了一半。 逍遥侯府的人惊骇欲狂,人人自危。 消息传到谢家村,家家关门闭户,没人敢出来走动,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谁知道天子的雷霆之怒,什么时候会落在他们身上呢? “原来如此。”谢宝珠得知这消息,怔了许久,静静流下眼泪,“……珠珠。” 寿王亦惊惶不安,他这女儿,上一次流泪还是她母亲死于兵乱那时候。这些年天翻地覆的巨变,她都从未慌过乱过,更遑论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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