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已到未时初刻。 李冠英颤颤巍巍走进书房,室内分外明亮,他老眼昏花,没看清案前的人是不是太子,迈进门就行一个大礼。 这情景令棠儿一愣,玄昱大步上前扶他,“老师真的不必行礼,是学生该向您行礼才是。来,您过来坐,我好好给您行一个礼。” 李冠英一听,忙道:“君臣有别,太子万万使不得,老臣下次不跪,不跪。” 玄昱扶他坐好,拿出一副西洋水晶近视眼镜帮他戴上,“老师,按说您这么大年纪,万岁也恩准您养老致休,可我离不开您。不论有课无课,若多日不见,定也是念得紧。” 这话说得李冠英深为感动,登时热泪盈眶,“太子体贴甚微,老臣不胜欣慰,荣幸之至。” “老师看看,这眼镜可有作用,瞧人看字是否清晰。” 李冠英抹一把眼泪重新将眼镜戴上,果见周围事物清晰,忙起身,欲要施礼却被玄昱阻止。他看一眼棠儿,又看玄昱道:“谢太子关心,老臣都看得清了。” 他有这份怜老敬师之心,足见品德优异,棠儿为李冠英捧来茶碗,微微一笑道:“世伯,您说看得清了,到底也没认出我来。” 李冠英看了她片刻,“你是?” 棠儿粲然一笑,福身恭敬行礼,“小时候调皮,爬上您家院里的桃树摘桃子吃,摔下来都僵了,您抱起我去找的大夫。” 闻言,李冠英激动道:“原来是棠儿丫头,你家里的近况好吗?” 棠儿将家里的事大致一说,李冠英高兴得连连点头,感慨道:“我家这么多丫头孙女,没见一个比你有悟性,我教你山水人物,你这些年可有进步?” 棠儿弯着眼笑出来,“您教我,我现在教世子,我等会儿拿画给您检验。” 玄昱这才知道棠儿也是老师的学生,他觉得很微妙,命运迂回曲折,线索丝丝连连,最终还是直接给了他正确的答案。 他不可忽略第一次吻她时的悸动,当他们再次交集,那不是男人面对美色,更像是凡人领会神迹。爱情带着他的心理感受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深刻体会到若有所失,求而不得,不可控制等各种复杂的情绪。 花园里长廊叠翠,枝头萌芽,海棠簇簇,芭蕉抽叶。 棠儿折一支柳条在手里,迎面过来一群女子,微带花香的风拂过丽日树影,照在这些明妆女子身上就似贴金覆锦。 一位素手分花的女子先看过来,接着是数道目光齐齐投向棠儿。 只在须臾,掺杂着各种复杂心情,众妃面露惊异。她穿一身男装,长身纤纤,领下平平,清秀的脸带着几分爽利清俊,一双眼睛明净若水,令人一见忘俗。 不对,这个不洁之人不该是这副模样!她应该生得妖媚无双,勾魂眼,烈焰唇,胸大无朋,细腰美臀,走起路来两步三扭,男人一见必是骨软筋酥。 王嫣从一时的对立静望中回过神,面上显出一点笑容。 黎湘琴差点就忘了先前的计划,神色黯然,转面对陈慧然和万瑾道:“是我看错了吗,你们说她像不像?” 凌钰彤笑得天真烂漫,“姐姐说她像谁?” 陈慧然嫉妒不已,神情遏然古怪,“妹妹真会问傻话,人就在跟前,你说像谁。” 棠儿正容,由小六一一介绍。刚说话的是侧妃黎湘琴,她肤色略暗淡五官精致,灵巧飞扬;侧妃王嫣人如其名,珠圆玉润,穿金色风毛坎肩媚色嫣然,面色和气有富态贵相;侧妃陈慧然身量丰润,一双桃花眼妩媚天然,额心一颗美人痣更显娇美;庶妃万瑾额头窄窄,鬟凤低垂,把眼皮往这边掀一掀,从态度可以看出是个小心眼的人;庶妃凌钰彤不敢说话,大眼睛灵动活泼,性子单纯。 出于礼貌,棠儿简单向五人一礼,转身就听见字字尖酸。 黎湘琴身后的嬷嬷冷笑起来,眼角处的阴骘纹能夹死苍蝇,“一上春什么都往园子瞎跑,太子爷也真是,放着冰清玉洁的各位主子不爱,非得去那鸡窝里睡。” 黎湘琴笑着低叱一声:“芳嬷嬷,说多少遍你都不改,再这么口没遮拦,今儿就打发你出去。” 芳嬷嬷马上横起一脸肉,高声道:“人要脸树要皮,一仆不侍二主。娘娘要打发,老奴也不必出去,找根绳子就罢。” 她的话字字揶揄,这一仆不侍二主,影射的自然是一女不事二夫。棠儿毫无思想准备,仿若一身的血都倾涌上来,想反稽一句又生生忍了回去。 等她走远,陈慧然捻酸动气道:“李氏长得也就这样,我就不信爷能一直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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