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大臣洪志远和赵庸进殿,略整一整袍褂,恭敬行下三跪九叩大礼。 皇帝的情绪有些亢奋,仰头一笑,旋即冷冰冰道:“赵庸,洪志远,你们将太子辅佐得真好!” 两人愕然相顾,不知道发生何事,伏地不敢开口。 “赵庸听旨,即刻草拟废储诏书。” 赵庸一悸,起身立到公案前,心中暗自忖度:树欲静而风不止,针对太子的恶毒传言和暗中打压从未间断,多位皇子参与政务,极大削弱了太子的力量。论腹黑手段,皇子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太子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皇帝一脸肃穆之色,缓踱几步,抬目望着窗前摇曳不定的烛光,许久才道:“太子玄昱不思进取,难继祖宗之功业,朕秉承天意,奉行先祖制,废除玄昱储君之位。” 洪志远一听,顿时激动,磕头道:“废黜太子轻则震动朝局,重则撼动社稷安危,请万岁三思而后行。” 赵庸的手微微颤抖,将笔一搁,严正复议:“请万岁三思。” 皇帝端参茶喝一口,皱眉将茶碗一搁,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冷冷道:“朕自认为对太子倾尽耐心,可惜天不如愿。” 洪志远一字一句咀嚼皇帝先前的话,再次进言:“太子贤良方正并无较大过错,请万岁三思。” 骤然一阵响动,只听殿角的自鸣钟连撞数下,已是寅正时分。 皇帝望向黑森森的殿外,语气沉重地说:“玄昱幼时机敏,成绩斐然,朕处死王长亭但未追究他半分。三位太子太傅,哪个不是饱学大儒,他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洪志远抬头看一眼皇帝,“太子并未参与王长亭所承劣事,请万岁明鉴。” 皇帝心中集聚的郁气很快散去,君臣三人推心置腹,秉烛长谈。 远近灯影朦朦胧胧,禁军已然调换了一批新面孔,御前带刀侍卫表情僵硬,铜雕木刻般立在殿外。 玄昱攥紧拳头,正欲进殿,却听皇帝道:“你在门口跪着。” 玄昱的心似被狠狠剜了一刀,一撂衣袍跪下,腰身挺得笔直。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蒙蒙发亮,一遛明黄宫灯在风中摇曳,四角飞檐矗在乌沉的空中,欲要凌空拔起,振翅苍穹。 待赵庸和洪志远退下后,大太监躬身上前迎太子进殿。 一想到沈贵人,皇帝心中的愤怒一阵接着一阵,再想到设局之人更是火大,声色俱厉道:“你太令朕失望了!” 玄昱的相貌天生带着一种清正,表情平静淡然,恭敬叩头道:“儿臣有负重托,请父皇责罚,不知此番因何而起。” 皇帝沉着脸,话语如刀似剑:“在朕面前耍手段,你们都还嫩了些。” 看来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辩解了。玄昱早有准备,可心中多少还是生出几分凉意,语调自然地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儿臣任凭处置,请父皇保重龙体。” 皇帝深邃的瞳仁直直盯着他,单手虚抬了一下,嗓音如暮鼓晨钟郑重而慈悲:“去吧。” 第32章 醉花间 (7) 一场行围在“圣躬不豫”中匆匆结束, 众皇子尚未恭请圣安便得到皇帝与太子先行回京的消息。 北风肆虐,搅着零星的雪花,裹挟着树木摇摆, 撕扯裂帛般呼啸。 玄奕文武兼备, 穿一身酱色贡缎箭袖袍, 背弓箭正准备前往围场与皇亲们切磋骑射, 却见玄正极速打马过来。 玄正阴沉着脸,谨慎瞧了瞧周围, 小声道:“天未放亮,后山埋了数个小太监,其中包括太子宫里的何三。” 玄奕目光一闪,心神不安,忙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哎……”玄正颓然入座, “秘闻,昨日半夜, 不知父皇怎会临时召幸,太监们发现沈贵人殿内有人。” 玄奕心中一惊,凝神思索片刻,心中霍然明朗, “昨夜宴散, 十哥约吃烤肉,原来是用尽了心思。” 玄正的神色焦虑中带着几分无奈,长叹一声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若太子品性端正怎会出了这档子事, 无论是谁做的局,你我难逃牵连。” 朔风袭来, 玄奕下意识往屋里走,“沈贵人那边什么情况?” “此事明显另有情弊,暂无消息传来。” 玄奕摘下弓箭挂回墙上,抬手为他沏一杯茶,“万岁肯掖着宫闱丑闻不是坏事,若太子地位不保,三哥有何打算?” 玄正的脸像是覆着一层霜,默然良久,瞪着眼望向屋顶悬梁,苦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