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昱绷不住笑,坐回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极力掩饰窘迫。 棠儿也笑,看了看窗外,辞别道:“多谢四爷照拂,我这就走了,不必相送。” 花深似海,尘质不扬,毫无波澜的分别,玄昱确实没有相送但安排了马车。棠儿感觉有种不舍的情绪在心里滋长,挑开窗帘看向那面朱红的门,就好像那道门随时对自己敞开,而他始终会在那里。 须臾,她为自己莫名其妙的错觉感到好笑,收回手,将明媚的阳光和粉墙碧瓦拒于窗外。 春意盎然,芳草新绿,秦淮河柳条轻舞,妇人们三两成群,家长里短,挽衣袖蹲在水边的石阶上洗菜淘米,浣衣捶布。 近来,听雨轩的生意不好,金凤姐焦躁得无法形容,一个不顺眼就开口大骂。听闻棠儿回来,立时换了一副嘴脸,喜笑颜开地出去迎接,上下打量她一番,“宝贝丫头,瞧着瘦得,就快成了鸡精架。” 棠儿粲然一笑,抱了金凤姐的胳膊撒娇,“我真可怜,每天做梦都在吃鲍鱼螃蟹。” 金凤姐高兴地拍拍她的手背,“还是我这儿好吧,鲍鱼螃蟹小厨房有,只管放开肚皮吃。” 棠儿心情愉快,她知道,自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忘了常敬霆这个人,还有玄昱也要一并忽略才行。 满桌都是棠儿喜欢吃的菜,猫儿得了条红烧鱼,躲在桌下“呼呼”吃得欢快。 金凤姐对面而坐,像是见了亲闺女,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这些天上门的客都指定要打你的茶围,眼睁睁瞧着那些个金主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我的心啊……” 棠儿边吃边听,突然觉得喜欢簪花熏香的她十分亲切,将吃了一半的螃蟹往桌上一放,拿帕子印嘴,“去请元公子来。” 金凤姐一愣,随即怨道:“这都过去有一年多,怎现在想起他?” 棠儿在铜盆中洗手,用玫瑰露漱口,“我乏味得紧,也倾慕他的文采。” “那冤家老早做了驭娇楼的当红倌人小莱,听说花银子没数,先前你对他不理不睬,此刻恐怕我去堵门,人也不一定请得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棠儿立在案前,取出一张香味芬芳的笺纸,滴清水在砚台上,纤纤手指拈起墨锭。 金凤姐先前被蒙在鼓里,现在确定那位气质不同的贵客正是太子,想到棠儿应该完成了九爷交代的任务,试探道:“想必太子爷已经得了你的身子,他一日不离江宁你总得避着,淡了这股子热乎劲才好。” “他又不给银子,更不是我的客,我凭什么要避?”棠儿执笔饱沾墨汁,娟秀的字落入桃花色的浣花笺上:郎如陌上尘,妾似堤边絮。相见两悠扬,踪迹无寻处。酒面扑春风,泪眼零秋雨。过了别离时,还解相思否? 金凤姐起身,目光灼灼地盯了她好一阵,“我可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伤了那位的面子,恐怕要惹麻烦。” “不过逢场应戏而已,太子比九爷更有权势,若真看上我,我还不赶紧贴上去?” 棠儿将笔置于笔架内,晾干笺纸上的墨迹,继而又道:“退一步讲,他真不高兴,我还能没应对的法子?无非装个可怜,扮几回柔弱。” 见她还在斟酌,棠儿索性至铜镜前开始整理妆容,笑笑道:“闷了几日,我要出门走走。” 求客人照顾只能由旁人代劳,主动相求便是自掉身价。这丫头鬼精,金凤姐瞪眼从案上取来拜匣,将浣花笺装到里头,“丫头,你可没心替我挣银子,我去总行了吧。” 第18章 意不尽 (18) 元公子先前还以为棠儿故作含蓄,情诗写下无数,了无回音后终于放弃,见了她清丽的字迹不禁心动,这字功底深厚,情意绵绵。他顾念小莱姑娘深情一片,没有立刻应邀,只回了封简短的书信。 病去如抽丝,情断如割袍。棠儿感觉很奇怪,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没了离别愁绪,现在想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