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长大之后,就很少在师父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直到这一场“病”来,才重新暴露出一两分粘人的本性。 吴议由着他撒娇似的握着自己的手掌,这才重新提起正事:“究竟哪里发了痘疹?” “没事的,师父你别担心,我并没有生病,是沈博士替我点的天花痘浆。”心头的结一解开,李璟也不再瞒着吴议,“天后设宴在后日,只要我称发了天花,吐蕃来使便只会避之不及,断然不会要我去做他们的乘龙快婿了。这样一来,也可以瞒过天后的耳目。” 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吴议的脸色,生怕他因为这件“先斩后奏”的事情跟自己生气。 吴议不由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自己的师父和徒弟背着自己悄悄搞鬼,竟然把他这个大活人都瞒了过去。 “师父……”握着的手摇啊摇,让人莫名想起那种摇尾乞怜的小狗。 但吴议可不吃这一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一下?” 还不是因为你想让我去和亲嘛。 这句埋怨自然不敢宣之于口。 只好换了种说辞:“倘若师父提前知道了,还会同意我这么做吗?” 被他反问一句,吴议不禁有些语塞。 他一心为徒弟筹谋将来,而没有考虑到李璟自己的想法,倘若让他早知道了此事,一定会阻止这师祖孙两大胆欺上的行为。 正所谓关心则乱,他也不过一介寻常人,把自己处于长辈的位置,便很容易忽略掉关心的那人的感受。 “师父。”李璟也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反将握着的指节一错,与他五指相扣,一字一句皆是认真,“我不会去和亲,也不会娶亲,因为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 吴议一时有些错愕。 掌心的灼烫似乎顺着皮肤一寸寸蔓延上来,让他想起那日被李璟按在床上用力亲吻的场景。 某些只能隔在窗户纸后的隐秘而悖德的情丝似乎被掀开了一个小角,露出一些不可见人的痕迹。 他如被火焰猛然一燎,倏然抽出了自己的手。 但灼热的目光仍然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吴议瓷般白皙光洁的脸上莫名被烧出几分红晕:“好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这就去禀明天后你的病情,你就安心养病,不要多想。” “好。”李璟微微一笑,眼中的坚定化为一抹绕指柔情。 师父,我愿意等。 等到你愿意听我说完的那一天。 —— 吴议匆匆离开李璟所居的殿宇,良久,才平复下自己拨动的心弦。 等到发烫的脸颊终于凉下来,他才提起笔,修书一封,向天后禀明李璟所患的天花病情。 而天后也很快给出了她的答复。 她先是叮嘱李璟好生休养,勿要担心,接着便下了一道懿旨,将鄱阳郡王李素节迁居岳州安置。 与其说是安置,倒不如说是禁锢。 此番辗转,对好不容易在袁州过上安稳日子的李素节而言,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吴议心中非常清楚,这也算是天后对李璟的一次小小警告,其意无外乎是要告诉这个大胆逆上的少年,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连累到自己身边的人,她有提拔一个人的本事,自然也有把那人狠狠推下去的手段。 恩威并济,赏罚分明。 吴议的心头不由浮上这八个字。 天后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绝不是怀柔之策,这一次的教训不过是一把示威的鞭子,倘若李璟再敢忤逆她的意思,恐怕等待他的,就是一枚尖锐的锥刀。 而错失这一次的机会,李璟想要离开这场权力斗争的漩涡,就不是易事了。 吴议沉思间,指尖已经无意识地翻到了医典的最后一页,目光下移,便瞧见了今年新录入的方子。 摆在最前头的,就是他和许捷在渝州发明的麻醉散。 这个看似神奇的药方在年后已经通过了太医署的审核,正式被列入医典之中,以便推广到全国上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