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议无可奈何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仔细瞧了瞧李璟的额头,所幸,这聪明的小脑瓜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李璟仰着头,眼神认真:“师父你讲。” 吴议道:“第一,在外人面前你不许喊我师父,还是叫我议哥哥。” 他不过一介生徒,还是别人门下的徒弟呢,这时候就收个小世子做徒弟,传出去未免太显轻狂了些。 何况他认李璟这个徒弟,沈寒山还未必肯要这个徒孙,最近他责重事繁,再用这种小事叨扰,就当真是轻重不分了。 李璟脸颊一鼓,显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点点头,把失望悄悄藏进心头。 吴议摸摸他的额头,郑重道:“第二,你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跪我,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都随便你,但在我这里,除非你做错了事我要罚你,不许轻易下跪。” “可……” “你既然认我做师父,就得听我的话,这也是第三条。”吴议撤下手去,难得在小家伙面前疾言厉色一次,“若你不听话,我就再也不做你的师父了。” 李璟何时见过吴议如此冷肃严厉的样子,当即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他的师父不仅不吃哭鼻子这套,连苦肉计也用不了了。 “这三条,你只要违背一次,我就和你断绝师徒,两不相见。”吴议伸出手,递给李璟,“如何?” 李璟忙勾住他的小手指,还是小时候一样拉钩协定。 “一言为定,师父!” 拉钩协定过了,那就是终身要遵循的规矩,李璟在心里默默背了一百次,生怕自己一犯错,又给吴议不声不响地丢下了。 第46章 酣长一觉 吴议见他惴惴不安的表情, 心头不由一软。 左不过是个不到八岁的孩子,正是撒娇打滚正得意的年纪,若能在父母膝下承欢,哪怕是袁州那样偏远的小城,总归是能得天伦之乐,又何苦巴巴地拜他做师父。 至于李素节夫妇…… 想到这对在袁州曾经对他施加援手、鼎力相助的夫妇,吴议心头不由掠过一丝不安的波澜。 他和郡王府书信断了一年多, 还不知道如今他们又是什么境况, 又或者被迁徙去了别的什么穷乡僻壤的州县。 只是眼下诸事繁忙, 实在抽不出闲暇去问他们的事。 正沉思间, 一阵笃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接着就是他家老师带着哈欠的声音—— “混小子,出门干活了!” —— 王陵报上的证实天花患者或者疑似的, 一共有近百例, 随行一共不过三位太医博士携着自己的学生, 要一一查对, 还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 “你们就留下看狗。”沈寒山使唤起张起仁的学生也毫不客气, “若有狗出痘,立即回报!” 徐子文和吴栩巴不得这不用出门的闲差,忙一边一个分管两个狗圈, 抬把椅子斜躺上去, 比谁都清闲轻松。 “吴议, 你去看看这十户人。” 沈寒山给他一张单子, 列着疑似天花的十家名单, 而三位博士则平分了剩下的门户。 吴议虽然只分到十户人家的,但也是单独一人去查看,责任异常重大——天花一旦流行起来,就会对已经遭受饥荒的关中地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错漏一户都可能酿成大祸,放心交给他一部分门户,足见三位博士对他的信任。 沈寒山吩咐下去,一行人得了令,便像出了笼子的飞鸽,脚不点地地赶往自己要查对的门户里去。 吴议按自己的名单逐门逐户查对下去,发现沈寒山分配给他的应该是尚在怀疑的那十几户人家,十户里头居然只有一户十真正的天花,剩下的九家不是水痘,便是麻疹,都是可以自愈、仅需保养的疾病。 他给这些病人一一切脉看过,也都留下解法,在农户们千恩万谢的感激声中,第一个回了郡府。 饶是他分量最轻,这来来回回乡路也走了一整天。 把名单整理好搁在沈寒山的案头,隔着纱窗隐约一看,窗外偏斜的日头如一枚火红的巨石,将整个天空都烫得绯红,遥遥两枚飞雁闪过,如两枚小箭穿过日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