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个去山庙也累了,你们早些歇着。”谢保林说着,忙添了衣,撑着伞就急吼吼的要出门。 他是富春县令,够那经略安抚使还远着呢,伸长了脖子也够不着,但人家都住你隔壁了,若是不向知州汇报,怕不是要吃挂落了。 谢保林匆匆一走,翟氏又心急着为谢景娴量体裁衣,一家子人很快就散了去。 谢景衣的小院子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甚至能够听到大雪压得枯枝吱吱作响的声音,虽然天色渐暗,但因为有雪,外头依旧是亮如白昼。 一夜好眠,等谢景衣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三娘子,我叫我阿爹去打听了,说那王婆子昨儿个在齐国公府的角门处敲了好久的门,也没有人出来应声。后来去了客栈,今儿个一早,便坐船离开杭州了。” 谢景衣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发髻,“梳得斜一些,更适合我这个年纪。” “哦哦,好的”,青萍有些手忙脚乱的,她梳头都是跟着自己阿娘学的,难免梳得略显正经,有些老气横秋的。 “天不亮的时候,老爷便回富阳了,徐公子来寻大郎,早早的就去书院了,来不及同三娘子告别,只使了宝鉴来说一声。” 宝鉴是谢景泽身边的小书童,平日里在书院里贴身伺候。 谢景衣随手在首饰匣子里挑了个珠串儿,递给了青萍,惊讶的说道,“徐子宁何时同我大兄如此好了?” 青萍一愣,“三娘子忘记了么?今年大郎生辰,徐公子还送了他一方好砚台,以后每次休沐过后,他都来的。大郎不爱吃甜食,可每次都要大娘子做了芸豆糕给他带去呢,说是徐公子爱吃。” 都过了那么些年了,这些个事情,她如何能记得? 她眼珠子一转,微微一笑,心底便有了盘算。 “你叫前头备车,我今日要去兴南街的铺子。” 她在宫中做过掌衣,衣服的布料,纹样……不说样样精通,起码是胸有沟壑,只不过做人也好,做买卖也罢,都得懂得变通。你拿着镶了金线的襦裙,非要农户女买来做嫁衣,别说她买不起了,她就算是买得起,那她穿上身,也逾矩了不是。 而兴南街在她的印象中,往来的多是一些普通的百姓,过了腊八便是年,如今正是要赚钱的时候了。 青萍惊讶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雪虽然比昨日里小了一些,但还是不见要停的迹象,“可是三娘子,家中统共两辆马车,一辆是老爷往来用的,夫人的那一辆去送大郎还没有回来。没有车了……” …… 不一会儿工夫,谢府门口就出现了一头青驴,在那驴背上,坐着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少女,在她的前方,站在一个贼头贼脑,一脸心虚的丫鬟,“三娘子,咱们真的要骑驴么?” 谢景衣仰了仰头,“骑驴怎么了?满杭州还有比我这驴儿更壮硕的?天天关在窝棚里,委屈它了!看看这毛色,油光呈亮的,看看这牙口,一嘴碎大石不为过!不是我吹,便是那汗血宝马,都不及它威风……” 这驴儿是有一年生辰,大伯送她的,再小一些的时候,她还骑着满城转悠,后来长大了些学了规矩,便跟着阿娘坐马车了。 小毛驴仿佛感受到了谢景衣的夸奖,高兴的仰着头嘶鸣起来,谢景衣来不及高兴,就看到身边出现了一个咧着嘴的马头,那模样好似在说:老虎不在家,猴子充霸王! 谢景衣眼皮子一跳,仰起头一瞧,果然见那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穿着湖绿色长衫的少年郎,他一脸平静,眼底无人,正是那老熟人,住在巷子深处的柴二郎。 “柴公子这么早,这么巧……” 柴祐琛居高临下的看了谢景衣一眼,薄唇亲启,“若有太阳,已上三竿,不早;我家在里,你家在外,不巧。” 谢景衣觉得自己心中的小人,在摩拳擦掌…… 可眼前这位是她阿爹上峰的上峰的儿子,惹不起! 谢景衣想着,伸出手来,摸了摸小毛驴的脑袋,乖乖走慢些,让那马同他讨嫌的主人先走一步…… 小毛驴甩了甩尾巴,三步一停的慢悠悠的走了起来。可走了好一会儿,谢景衣发现,那巨大的马头,还在身侧,咧开嘴嘲笑着,好似在说:比走得慢啊,那本大马也是不会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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