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将已将女傅下榻之所收拾出来,这就派人领着女傅下去休息。” 北辰泠微笑着点了点头,应道: “也好。” 她从京城一路上来北境,中途偶有停下歇息,也从未超过半日的,一路颠簸,的确很是疲乏,反正巡查商路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先休息一晚,再做安排也无妨。 裴青派了陆升领着女傅去下榻的地方,恰是烟雨楼对面的福云庄。 自从林傲雪登基,裴青作为大将军驻守北境,将宁国和草原通商的议案敲定下来,福云庄就成了军营的产业,被裴青细细打点了一番,用作接待往来于北境的使臣。 行至街角,北辰泠似有所感,抬眸看了一眼街旁的医馆,但见上边挂着“烟雪医堂”的招牌,她眨了眨眼睛,笑问陆升: “这间医馆就是皇后当初开的那家?” 陆升没想到北辰泠会突然找他说话,他愣了一下,随着北辰泠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烟雪医堂的招牌上,很快反应过来,脸上不由自主绽开一抹爽朗的笑容,言道: “是啊,我们女帝大人原本从来不爱离开军营的,自从当初皇后在邢北集市上开了医馆,女帝大人三天两头朝着市集跑!” 陆升毫不犹豫将林傲雪卖了,北辰泠眉眼弯弯,想象着那时林傲雪和云烟在北境相处时的一点一滴,心里忽然有些羡慕。 那两个人虽然相遇算不得早,但能在彼此最蹉跎的年月,互相扶持,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也算相当不容易,值得敬佩。 忽然之间,北辰泠又想起了柘姬,那个傲慢不羁的女帝大人。 北辰泠苦笑着摇了摇头,柘姬怎么会和林傲雪或者云烟一样,这人来去如风,谁知道柘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会否真的如她所言,可以将身上的担子甩脱。 可是,如果不是心存希望,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像是中了毒,迷了心,她又怎么会马不停蹄地赶来北境,明明距离当初定下的半年之期,才过了两个月而已。 北辰泠又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 福云庄变成了军营中的产业之后,上下几层楼就分开来,只有最下边的一层接待普通的酒客,像北辰泠如此身份的人,庄内管事直接领着北辰泠上了顶楼,安排了一间雅致清幽的客房给北辰泠歇息。 北辰泠谢过领路前来的陆升,陆升羞赧地挠了挠头,然后躬身告退了。 当日晚,北辰泠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她双眼清明,身旁的桌案上点着一盏油灯,微弱的光芒在屋子里明明灭灭,摇摇晃晃。 北辰泠伸出手,借着煤油灯的光看着墙上落下的影子。 在来之前,她的心绪那么急切,心中的愿望那么强烈,致使她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方寸,一门心思赶了来。 甚至在路上的时候,她都没有好好思量,她来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想完成林傲雪给她安排的巡查任务,还是,别有所图? 真正到了北境,她又开始犹豫彷徨,先前一直没有来得及思量的事情,在这一刻喧嚣地涌动在她的脑海里,将她的心搅得乱糟糟的,找不到半点头绪。 “等明天天亮了,去集市上散散心。” 她压着声音喃喃自语。 忽而,她轻嗤一声,自己如此烦恼,也不知道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对她究竟有几分在意,又会否像她这样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说来,人一旦动了心,就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只有愿意和不愿意,欢喜与不欢喜。 北辰泠溘然长谈,感觉经此一事,自己变得更加多愁善感起来。 一直到大半夜,北辰泠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然后天不亮,她就醒了,当她翻身坐起,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象,心思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梦里。 她梦见柘姬守着她的王位不肯放开,然后决绝地不愿与她见面,她前来北境就是一场笑话,最后无疾而终。 北辰泠坐在床铺上,心里砰砰直跳,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明知道那是一场梦,她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怨怒,甚至开始愤恨起来,咬牙切齿地怒嗔一声: 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在外威严无匹的草原女王,到了北辰泠嘴里,竟变成了没良心的狗东西。 北辰泠抿了抿唇,翻身下了床榻,将桌上已经冷了的茶倒在杯中,饮了一口,清了清心神,而后才撑着桌沿,恶狠狠地又说了一句: “别以为我会给你羞辱我的机会,哼,门儿都没有。” 这可能是北辰泠这一辈子,说得最狠的两句话了。 她长出一口气,感觉把胸中郁结的情绪说出来,心里畅快多了,也没有刚醒那会儿那么难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