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从京城传来一道急令,皇帝要求北辰隆派遣将级以上的军官回京述职。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北辰隆脸色煞白,边关战情每隔一月都会由督军撰写统计并送回京城。 很显然,今年邢北关的所有战况杨近都已经递交上去,哪怕北辰隆前面打了好几场胜仗,最后也夺回了鄱岩,都不能掩盖鄱岩被夺,永安覆灭一事的罪责。 皇帝不会过问经过,他只看最后的结果,也绝不许失误。 北辰隆因此感到极大的压力,他这一次派去京中的人选也要好好斟酌。 距离年关越近,北辰隆便越愁,纵然是在北境这样苦寒的地方,每逢过年,也是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唯有军中一如既往地萧瑟,校场上士兵操练时呐喊的声音经久不息地回荡。 天越渐寒冷,士兵们都穿上了厚一些的衣裳,林傲雪从校场下来,抱着银枪搓了搓手,她朝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距离云烟离开北境,已有一个多月了。 她不知道云烟去京城之后过得如何,又是否真的能在来年春天回北境来开个小药馆。若真的能如云烟所想的那样,回来就过上平稳安生的日子,林傲雪也觉得不错。 而她自己,则还有大仇未报,又是一年匆匆过去了,来年她又老了一岁。 平日里她也不会多想,只是有时候,像这种年节将近的时候,别人举家团圆,就连军营里的士兵们,也有人特意从营外赶来看望,而她孤家寡人,还是会莫名觉得难过。 她回到自己的营帐,像往常一样点了灯,翻开书册研习兵法,门外却响起陆升粗犷豪放的声音: “千户!” 林傲雪升了千户,陆升也经由争夺鄱岩一战的军功荣升什长,他拿了一壶酒跑进来,笑呵呵地跟举着酒坛子跟林傲雪在林傲雪跟前直接席地坐下: “我刚才去了趟集市,路过福云庄,就顺便带了坛酒回来,反正明儿休沐,千户要不喝一杯?” 林傲雪放下书,见陆升已自顾自地取来两个酒碗,她细心地发现陆升一双眼睛有点泛红,想来刚才去集市的时候被关内年节的氛围触动了心事。 她口里出乎一口白气,脸上挂了笑,没去戳穿陆升的小心思,只道: “行,满上!” 陆升高高兴兴地给林傲雪倒了酒,两人对坐饮酒,杯酒下肚,陆升与林傲雪聊起了以前家里的事情,他说他有个老婆,还有个两岁大的女儿,双亲都在,每到过年的时候,一家人也热热闹闹的。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便红了,很快淌下泪来,滚烫的眼泪落在酒碗里,将那刚温好的热酒晕得无比苦涩。 原本该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却在去年秋收时节,因为蛮人的入侵,家园被踏平,所有的幸福都变得支离破碎,就像……今年刚覆没的永安镇。 林傲雪讲碗里的酒灌进喉咙,她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宽慰,她只长声一叹,苦笑一声: “十三年前,我也与你一样。” 没有切身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这种一刀割在心口,哪怕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慢慢愈合长好皮肉,每逢年节之时,都会加倍疼痛的感觉。 陆升沉默了,良久,他才摇了摇头,一口灌下碗里的酒,待酒咽下,他又含着眼泪哈哈笑了两声,笑着笑着,忽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样嚎啕的哭泣更是难上加难。 林傲雪拍了拍陆升的肩,没再继续宽慰他,情绪释放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一些。 这天晚上,陆升喝得酩酊大醉,林傲雪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回他住的地方,将他扔在床上盖上被子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北辰隆派了传令兵来,唤林傲雪过去。 林傲雪昨夜喝了点酒,今日又是休沐,起得迟一些,听闻北辰隆突然传唤,她一头雾水地穿好衣服起来,跟着传令兵一起去了北辰隆的营帐。 帐子里除了北辰隆外还有两个人,督军杨近和偏将郭文成。 林傲雪来的时候,北辰隆正和杨近二人商量事情,听见帐外传令兵说林傲雪来了,北辰隆招手让卫兵放林傲雪进来,待林傲雪行了礼,北辰隆便言: “傲雪啊,你以前去过京城吧!” 闻言,林傲雪觉得有些莫名,好端端的北辰隆为什么突然提起京城?她面上不动声色,镇定地回答: “是,好多年以前去京城寻亲未果,流落街头,若非偶遇上师,属下可能撑不过那年冬天了。” 北辰隆点了点头: “嗯,往些年的事情是叫人唏嘘,而你现在已经是个千户,就算再去京城,也是风风光光的了。” 林傲雪骤闻北辰隆说出这话,她愣了愣,抬头看着北辰隆,疑惑道: “将军此言何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