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翠越发羞惭,心里一慌,脚底下没留神,踩上一块碎片,只觉得脚心里一疼,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你可真是!”糜芜摇摇头,从没见过这么笨的,“快脱下来看看有没有流血!” 拾翠涨红着脸,抬起那只脚来脱鞋,正在艰难,胳膊被人扶住了,却是糜芜,拾翠窘迫到了极点,鞋掉在地上,露出完好的袜底,拾翠松了一口气,跟着胳膊一松,糜芜已经走开了,笑着说道:“既然没事,赶紧扫吧!” 碎片一点点扫进畚斗,拾翠突然听见糜芜问道:“是不是王嬷嬷让你们跟我作对?” 扫帚掉在地上,拾翠结结巴巴地叫了声:“小姐……” 虽然没回答,但这一声,也算是给了答案。这个笨丫头倒比锦衣老实,只是可用不可用呢?糜芜微微一笑,道:“走吧。” 拾翠满心忐忑,生怕她再问些什么,然而直到夜里睡下,糜芜一个字也没再多问。 翌日天还黑着时,糜芜便被叫起来梳洗打扮,因为这一天,是开祠堂给她记名的大日子。 祠堂在宅子东边,高大阴森的一个独院,糜芜跟在江绍身后走进去,迎眼就见无数黑漆白字的牌位,江绍领着她一一敬香跪拜,朗声禀告了她的身世之后才取出家谱,在江嘉木和顾梦初的名字底下,郑重添上她的名字:江糜芜。 江绍合上家谱,松了一口气:“妹妹,好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江家小姐。” 顾梦初带着苏明苑在旁边,江嘉林和张氏站在另一边,江绍话音刚落,张氏便一指苏明苑,道:“大嫂,这里是江家祠堂,你弄个外人跟进来,这是怎么说的?” 苏明苑委屈地看着顾梦初,顾梦初拉过她护在身后,冷冷说道:“明苑一直养在我膝下,跟我女儿是一样的,为什么进不得?” “大嫂既这么说,干脆就把姓苏的改了姓,也记在江家的家谱上好了!”江嘉林没好气地说,“现在江家也是没规矩了,什么猫儿狗儿都能进祠堂!” 苏明苑一下子眼泪汪汪起来,顾梦初大怒,厉声道:“绍儿才是族长,轮得着你说话!” 江嘉林差点没跳起来,正要还嘴,胳膊被江绍挽住了,他一边向顾梦初打眼色,一边向江嘉林说道:“侄儿年轻,今后家里的大事还得请叔父多拿主意,今日知道叔父要来,侄儿特地备了十几年的好雪醅酒,中午侄子陪着叔父,一醉方休。” 雪醅酒是进上的名酒,江嘉林又是个贪杯的,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致,也顾不上吵架,先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我托了好些人,都买不到。” 江绍挽着他往外走,道:“侄儿也是凑巧……” 他两个说着话走出门去,张氏眼见吵不起来,只得带上儿女悻悻地跟了上去,顾梦初牵着苏明苑,一路低声安慰着,很快也出了大门。 糜芜最后一个出来,跨出门槛后回头一看,昏暗的堂中香烟缭绕,江嘉木的遗容挂在墙上,无声地注视着她——他是那种细眉长目,儒雅温和的相貌,若说她与他生得带像,确实有几分,但若说不像,也说得过去。 糜芜转过身来,微眯了凤眸。无论她是谁,只要进过祠堂,名字前头加上一个江字,她就是江家贵女,她的前路,从此与贫女糜芜再不相同。 她要凭借这股好风,扶摇直上,她将再不需费尽心机,在夹缝保全自己,她将一步步走向高处,给阿爹,给所有她在乎的人,一个更坚实的依靠。 糜芜紧走几步跟上前面的人群,向江明心说道:“妹妹的头发真好,昨儿我就想问问妹妹,可有什么养护的秘方吗?” 昨天二房其他几个人都很活跃,多少能让人看出点端倪,唯有江明心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不知是胆小还是心思深沉。 江明心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攀谈,脸上有些惊讶,但很快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法子,不过每次洗头时,我姨娘总会加点素馨花汁进去,姐姐可以试试。” 竟是出人意料的好相处。糜芜笑着说道:“好,那我下回试试,谢谢妹妹了。” 江明心忙又嘱咐道:“我姨娘还说,洗头发的水不能太热,太热了会让头发没有光泽,姐姐也可以试试。” 糜芜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江明秀忽地回头,高声道:“江明心,你不赶紧跟上,只管缩在后面嘀嘀咕咕干什么呢?” 江明心带着歉意看看糜芜,跟着低头快步往前走,一句话也没有反驳。现在糜芜明白她昨天为什么一言不发了,有这么个动不动就当众呵斥她的姐姐,一言不发确实是最安全的做法。 江明秀是张氏的亲生女,江明心是姨娘养的,看来这府里不仅是下人们要分三六九等,连主子之间,也是分了等次的。 像她这种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