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青着脸,双手抱臂,不看他。 同事们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开玩笑:“小刘,你这是怎么了?幸亏你不是女的,要不我们还以为你怀孕了……” 他低着头,没回答,逃难一样逃出了办公楼。 外面阳光灿烂,他迷茫地站在那里十几分钟,才去坐地铁回家。 那里也不是家,那只是个六个人居住的小两居中隔出来的一个笼子。 能睡觉,能满足最低需求就行。 他不知道哪儿才是他的家。 不在这里,不在这个可怕的城市。 也不在老家,不在那个妈妈早就跑了,爸爸只知道喝酒打牌的农村自建房里。 也不在那个爷爷奶奶已经去世,日渐荒芜的土平房里…… 更不在他大学住了四年,现在已经换了学弟学妹的小小宿舍铺位…… 但他最终还是坐地铁回到了他租的房子。 站在楼下,他没进去。 虽然现在里头空荡荡,静悄悄的,但他依然觉得里面狭窄压抑,喘不过气来。 再说,随时也可能会有人回来,跟他催房租。 他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一盒打折的冰红茶,纸盒装的,只要一块钱一盒,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小牌子的,但是长得几乎和康师傅一样。 还好不叫康帅傅。 坐在小区里的石凳上,他看着头顶白花花的太阳,耀得人睁不开眼;看着脚底下,长得扁趴趴,却拼命朝四周蔓延的不知名杂草;看着不远处树上,一只鼓着肚子,声嘶力竭鸣叫的蝉;看着地上,几只拼命努力地搬着白色的不知道什么小颗粒食物的蚂蚁…… 也看着来来去去,买菜归来,谈笑风生的本地的阿姨们。 也看着偶尔开过,找到一个狭窄的停车位就如获珍宝赶紧塞进去停车的车辆。 他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冰红茶。 没去吃午饭。 电话铃突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二房东,蒙蒙男朋友。 他不想接,也不敢挂,只好按静音。 过了会儿,手机屏幕上的电话不再跳动了,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老刘,你方便这会儿把房租打给我吗?我要给房东了……” 方便吗? 不方便。 他卡里还不到三千,那还是他上个月日常消费都用花呗,也不敢多还借呗,专门留着应急的…… 可是他怎么能让大家跟着他没法交房租? 谁也垫不出来。 在这儿混,他们谁都不容易。 他咬咬牙,把手机里保存的小额贷款的链接弄出来,就想点。 可是在即将点下去时,又好像有个声音在阻止他,不能点,贷了这种高利贷就更完了,人生更加没法翻身了。 反反复复,犹犹豫豫,他就在这个小区绿化带的石凳上,从早上十点多坐到了下午四点。 一筹莫展。 他心里好像有一部分在苦笑。 为什么,为什么没少努力,还是过成了这副模样? 四点多时,老杨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带点啤酒和冷菜回去,晚上和他喝两杯。 五点半多点,老杨就回来了,微信问他在哪。 他给老杨发了个位置,老杨不一会儿就找了过来、 刘奇彬惊诧他那么早回来。 老杨一边把啤酒冷菜放在石桌上,一边说:“我都递了辞呈,快走人了,我还加个屁班!当然是五点就下班!” 两人一边喝一边回忆纯洁美好的大学时光,一边抱怨现在的生活,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今天晚上星星还依稀可见,在这个城市,是很难得的。 老杨抬头看着,幽幽叹息:“彬子啊,我记得,你以前说,你本来想学天文的。” “是啊……”刘奇彬说了两个字,就沉默了。 他从小就喜欢天上的星星,喜欢天文望远镜,喜欢去思考宇宙…… 可是填志愿的时候,家里的亲戚说:“天文?是天气预报吗?” “那能干啥?能找到工作吗?” “你家供你不容易,你妈也跑了不管你了,还是学个能赚钱的吧。” 连老师也说:“刘奇彬,你的成绩上不了985,不是985的院校好像没什么天文系可选,就算有也不好就业……” 最终,他报了个当时很火,被大家认为将来“能赚大钱”的工商管理专业。 “你还不如当时学天文呢,”老杨有了几分醉意,“咱们这工商管理也没公司让你管……也没什么钱让你赚,还不如学自己喜欢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