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寻常的大家闺秀会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一个陌生男人吗?沧玉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安,然而从这绿裙女郎的身上,他又发现不了任何异状,她的确是个凡人。 人分各种各样的,难不成这次运气这么差,遇到了外表淑女内心恐怖的血腥玛丽夫人不成? “你要是再这么看着他。”玄解直起了身体,他刚刚靠着一边的小树上,投身在月老庙狭窄的小径边,被阴影遮得密不透风,此刻从容沐浴在月光下,那张薄情而冷淡的脸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轻描淡写地开口道,“我就把你的那对眼珠子挖出来。” 玄解并没有开玩笑,他在跟随赤水水受训的十几年里,的的确确挖过足够多野兽与妖精的眼睛。这点上任何修炼有成的生灵跟凡人没什么不同,即便有了神识,脆弱的眼睛仍旧是生灵看待世界最常用的途径,剧痛跟失明会让它们混乱发狂,从而失去理智。 花木诞生的妖精倒是对眼睛不在乎,然而它们怕火,这对玄解而言就比挖眼睛还要更轻松容易了 在战斗里失去理智只有两个下场,要么发狂战死,要么发狂两败俱伤。 落在玄解手里的妖,从来没有第二个选择。 要是一般的人,听到这样无礼的话,不是勃然大怒,就是尴尬受惊,然而绿裙女郎哪个都不是,她只是将目光收了回来,笑盈盈地看着玄解,好像压根没听懂那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轻声道:“我方才叫你不高兴了吗?” 绿裙女郎的语气俏皮又天真,带着点腼腆的笑意,仿佛在对她的情郎撒娇。倘若有不认识的人在旁围观,想必定会认为玄解与这绿裙女郎是一对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人,毕竟这女子的声音太柔情,也太甜蜜了,压根不像是才第二次见面的人。 见鬼的一见钟情。 玄解没有理她。 沧玉一时觉得一言难尽,不知道该先拍着玄解的背大喊一声说得好,还是先该跟绿裙女郎严重申明一下旁边这位是自己的男朋友。 失忆带走了沧玉太多过往,还挣扎着勉强留下了无用的礼貌跟道德,提醒着沧玉最好还是尊重下这个年轻的姑娘,控制住自己别说出太难听的话来。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窄腰长腿,乌发如云,除了性格看起来似乎有某种意义上的扭曲以外,光从外表来看,称得上楚楚动人。 这大概算是男人的劣根性之一。 事实上绿裙女郎除了怪异的目光跟近乎露骨的一句话之外,什么都没有干,就这么判她死刑未免过于独断。 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就对她恶语相待,这是沧玉做不到的事,倘若他能如玄解那样天然肆意,那就不至于在水清清跟白棉的事上纠结多日了。 “你要玩那个东西吗?”玄解没有分神给绿裙女郎,甚至在确定对方没再看向沧玉后,他就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了,而是转过了头,指着庙里那一篮子的姻缘牌——月老庙的姻缘牌是不要钱的,全看香客自己添香火,想求一段美满姻缘的这当然不会吝惜财力。 沧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一叠的姻缘牌,都是空的,旁边放着笔墨,看得出来是留给香客的。 “玩?”沧玉问道。 “不然他还能是什么?”玄解倒被沧玉弄迷糊了,情爱这种事他已经品尝过了,足够清楚那并非是任何人、神、仙、妖能够肆意操控的东西。他相信沧玉的说辞,情意能够顺着花灯流入大海,天下的水就都成了他的情海,那并不是任何存在能掌控的东西,甚至玄解都不能。 他所能做到的,不过是从心中舀出一点点情意,汇流入海中,就如同水融入水中。 看不见,却存在。 倘若玄解没有爱上沧玉,那么任是他掏空了心,那里头仍是干涸的,什么都不会存在。 要让玄解相信冥冥之中有一个人能决定他喜欢什么人,决定他不喜欢什么人,那简直是荒谬的无稽之谈。 他并不明白凡人生来就存在于心中那种对神明的信任更像是真实的虚幻,人会诚心信任神明能带来幸福安乐,哪怕生命并非如他们所期盼的那样进行,因为他们心底最深处又始终明白,神仙并不会来搭救他们,日子却总是要这么过下去的。 因此玄解只是十分认真地生着气,他讨厌月老的存在,就如同凡人讨厌真心被戏耍一般。 沧玉没能跟玄解想到一同去——这实在是不值得说的常态了,他有时候会奇怪天底下真的有人能想到玄解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吗? 不过沧玉仍然理解了玄解的举动,说来也是,无论沧玉如何觉得自己是个凡人,他到底已经不是了,这月老曾经确实高高在上,可惜此刻吃不起他这青丘大长老的供奉。月老只不过是仙,他能干预的是凡人的爱恨情仇,甚至于都算不上是干预,不过是将既定的姻缘捆绑起来,搁在现代算是个喜欢提前剧透感情线的“惯犯”。 “没什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