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挤出了一点儿笑容来,说道:“得知你来渝城了,而且还在和陈龙喝酒,我就赶过来了,多年没见,发现你跟以前,当真截然不同了……” 小木匠与程寒接近的时候,能够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被香料掩盖的死气,这种气息类似于某种陈腐变质的肉类,让人闻之欲呕。 另外程寒身上的毛发也有一些扎人,而且小木匠不经意碰到了他的指甲,感觉尖锐如铁…… 很明显,几年过去了,程寒虽然起死回生,重新在这人世间活着,但是却并非没有代价的,至于这些时日过得如何,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也没办法多问什么。 寒暄过后,三人各自落座,陈龙对于程寒的到来有些意外,不过却非常热情,招呼店家添一双碗筷来,结果却被程寒拦住了。 这个曾经阳光十足、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此刻却显得十分尖锐,说道:“我就不用添了——现如今我吃任何正常人的食物,都跟吃屎一样,身体会忍不住地呕吐、起反应,加个杯子便成……” 这时程寒的随从,也就是刚才推门进来查看的那个男人搬了一坛酒过来,放在桌子旁边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坛子的泥封上面,贴着一个“屈”字。 程寒指着那酒说道:“我喝寻常的酒,也跟喝潲水一样,唯独这酒神酿,才能够让我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正常人,只可惜这酒现如今存世的量太少了,我已经找人去原先出品酒神酿的酒坊,找调酒师来弄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够调出和原版一样的酒来,就不知道了……” 他现如今是渝城袍哥会的龙头之子,找店家拿出镇店之酒来,也并非难事。 而小木匠听了这话儿,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这世上能够调出酒神酿的,便只有屈孟虎的父亲,结果屈天下却被程兰亭给杀了。 程兰亭恐怕万万没有想到,现如今唯一能够给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儿子程寒慰藉的,却正是他当年的刀下亡魂…… 这事儿说起来,莫名有几分荒诞的讽刺感。 陈龙赶忙站出来,帮着将那酒神酿的泥封撕开,然后又给着大家倒酒。 他努力地烘托着气氛,碰杯之后,一口抿下,颇为夸张地喊道:“啊,好酒,这姚子雪曲已经算是酒中的酸甜苦辣,百味人生,而这酒神酿,却仿佛是一条直通至理的康庄大道,啧啧啧,果然不错……” 几人喝了几杯,感觉气氛热闹一些,而小木匠则与程寒攀谈起来。 原本以为故友重逢,会有许多的话可说,至少也如同刚才与陈龙聊天那般热络,但聊了没一会儿,小木匠却发现几年的时间过去,程寒的性格变化很大,甚至比在锦官城碰面时更加乖张、孤僻和敏感了,陈龙刚才好几句话,明明都是再帮他捧场、搭梯子,结果却被程寒直接给顶得噎住了,差点儿下不来台。 而即便是对小木匠,程寒已经下意识地控制住自己满身是刺的性格了,但他尖锐的语言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弄得小木匠都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聊不了天,那便喝酒,陈龙为了不让场面冷下来,不断地张罗着喝酒,结果被程寒说了一句:“你很馋酒么,还是占了便宜就高兴?” 这么一句话,弄得陈龙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这不上不下的,尴尬无比。 接下来,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便也不再讨嫌,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瞧见陈龙离开了,小木匠忍不住说道:“你刚才那么跟小陈说话,有点儿过分了。” 程寒自从成了这副模样之后,就一直自暴自弃,看谁都不顺眼,但小木匠自觉与他并无太多羁绊,所以也不会像其他人那般惯着他,当下也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批评,没有半分客气话。 而听到这批评的话语,程寒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炸毛了,眉眼竖起,脸上一瞬间就露出了狰狞之色。 他的双目都开始泛红了…… 然而下一秒,当他与小木匠那毫无畏惧、清澈的目光对视之后,整个人却如同脱了甲壳的蜗牛一般,气势为之一敛,低下头来,眼中竟然有血泪流了下来…… 他咬着牙,带着哭腔说道:“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唉…… 小木匠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