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殷一时怔住了,手背上的温热像是成了滚烫的炭火。 他的指腹稳重有力,将她的手按在锁骨处,片刻后才发觉失礼,便状若无事的挪开,道:“叫你做侍卫,不是为了受苦。”目光投向校场,心思却还在右手上,方才的触感牢牢印在心里——柔弱无骨却又滑腻冰凉,他在那一瞬,甚至想将其裹在掌中,渡以温暖。 他这只手握过冰冷的剑,执过坚硬的铁枪,砍下过硬骨头的敌人,拍过征杀后袍泽染血疲累的肩。这是头一回,落在冰凉柔滑的女子手上,心生眷恋不肯放开。 面无表情之下是翻滚的心绪,他蓦然洞察了那些断续梦境下深藏着的心思。 二十年来的心无波澜,终究是被她漾出涟漪。 “回营吧。”他拨转马头,瞧见远处立着的一排箭靶时,却又问阿殷,“会射箭吗?” “会一点。”阿殷如实回答——陶靖纵然弓马娴熟,教她自幼习武,也指点过射箭的技巧,然而临阳郡主府毕竟是文秀雅致之地,往常没地方练习,箭术便没什么进步。况她手上力气毕竟有限,拉不开劲弓便少些趣味,往常碰得少了,箭法自然平平。 定王颔首,带她在射箭处停下,取了箭支走向靶场。 * 阿殷回到住处的时候,满面笑容。 陶靖刚好经过门口,瞧她对着一支羽箭傻笑,忍不住踱步进来,“碰见了什么高兴事?” “定王殿下教我射箭。”阿殷冲陶靖得意的笑了笑,“女儿发现,我虽没有力气拉开大弓,射箭的准头却还不赖。殿下说我腕力不错,回头若用袖箭,会有用许多。” “袖箭是适合你。平常背着大弓来往过于显眼,带些小巧的袖箭,还能防身。”陶靖在桌边坐下,接过阿殷斟来的茶,含笑望向女儿,“怎么殿下突然想起教你射箭?” 阿殷双眸弯弯,“大概觉得孺子可教,有意培养!” 陶靖笑着示意她坐下,旋即正色道:“这趟去北庭,随行的人马折半,护卫的职责更重。你毕竟经验不足,万事该当格外小心。” 阿殷笑着应下,又道:“父亲回京后,也别忘了大事。” “忘不掉。”陶靖拍这她的肩,到底还是担忧女儿,又叮嘱了许多。 待得晌午饭后,陶靖恭送定王离开。几回往来,两人各自心上,陶靖因怕阿殷途中冒失出错,便先跟定王客气,说她毕竟年纪阅历有限,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定王多担待云云。 定王自然答应,走至营门口时,却道:“陶殷已是及笄之年,不知陶将军可曾为她安排亲事?”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陶靖愣了一瞬,才道:“尚未安排。” 定王闻言颔首,道一声“将军留步”便带了阿殷拍马离去,剩下陶靖站在营门口,满腹狐疑——当王爷的,还需要关心身边侍卫的终身大事? * 凤翔城里夜色渐浓,如意百无聊赖的在廊下,看着院里昏黄的灯光。 今儿后晌天气转寒,冷风刮来堆积的层云,傍晚时候冻得人手脚冰凉,到此时,便有雪渣子簌簌的往地上落。她寻了冬衣出来裹在身上,耳朵竖起来,静候外头的动静。 巷子里有得得啼声传来,不一会儿院门口便有马嘶响起。 如意立时窜起身来奔向门口,便见阿殷翻身下马搓着手,身上裹了件陌生的银红披风。 门房的刘伯牵了马去安置,如意手中捧着厚暖的斗篷,也顾不上问那披风是哪来的了,只迎过去给阿殷披上,“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么晚没消息,还当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她半撅着嘴,眉间担忧未散,那神情或像是等夫君归来的小媳妇。 阿殷忍俊不禁,呵手取暖,侧头笑她,“你家姑娘连土匪头子都不怕,还能出什么事?倒是你,鼻头红通通的,不在屋里烤火,跑出来做什么。”迅速跨入屋中,如意早已拢了旺旺的火盆,帘帐落下时将寒冷的夜风隔绝在外,便只剩屋中熏人的暖意。 如意又往里头加了些炭,将阿殷的斗篷解下,继而看向外头那件银红披风。 阿殷也不知是不是被炭火烤得,面上竟自一红,飞速解下披风搭在衣架上,“叫碧儿她们做些热汤来,这一程飞驰赶路,连饭都没顾上吃。”怕这般冒雪迎风会受寒,又叫她熬一碗姜汤来。 如意自去外头吩咐,阿殷目光挪向那袭披风,却是失笑。 ——他们是行至中途时碰上了雪渣,定王身强体健之人都觉得有些寒冷,更别说她一个姑娘了。于是到就近的镇上去买披风御寒,小镇上东西不算太好,阿殷挑了几件定王都说难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