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医仙渡劫下世。但梦仙虽走了,却留下了余锦年,季鸿的视线在他身上深深凝滞——同样是药到病除的小神医呀!是他此一生都将悉心呵护的珍宝。 余锦年虽不记得前身的许多事,更不记得他这个神医阿娘,但人对自己血亲总是有些天生的好奇和亲近,便每日凑着去钱家治病的机会,听老太太讲些梦仙的旧事。故事真真假假,但余锦年听得喜滋滋,仿佛自己真有个阿娘一般。老太太与他聊起来心情舒畅,病也好得快,二人颇有些祖孙的乐子。 季鸿也不再跟他去,只每日看他乐呵呵地去,乐呵呵地回,仿佛走亲访友一般勤快。 钱老太太的火丹到底是发了出来,但因为有了余锦年的针药庇护,总不至于太难捱。吃了几副龙胆泻肝汤,清退肝火,稍疼了几个晚上,又放血拔了几次火罐,疼渐渐地轻了,又继续用些培护中气的方药,只留下一圈疹印待慢慢消退。 季鸿一行巡期也将尽,返程那日,钱家老小特来相送,钱老太太身子刚好一些,颤颤地攥着余锦年的手,两眼朦胧,恋恋不舍,只差没认个干孙子。这别的季鸿也就纵他了,若是青天白日地他给自己认个祖母回来,季鸿怕是难能认同,忙在少年动心前将人拐上马车。 别了,江南。 车马队伍一路向北,一座一座地穿过大小城池,南方的驿报快马加鞭地送来,一封一封全是“大捷”,踢踏的马蹄扬起大夏新春的慷慨激昂。闵雪飞的来信也充斥着豪情笑意,倒是连枝的附信里多了几句抱怨,道他这位大将军伤了这伤了那,总也好不透彻,要让余锦年好好地骂他一骂。 也是奇怪,这一群的人,各个儿都是达官贵族,有通天的本事,拗起来谁也不信,连天子都只能对他们摇头笑叹的主儿,却都害怕受了伤挨余锦年的骂。闵雪飞更是栽他手里太多回了,回回疼得撕心裂肺的,还要一边被扎针灌药,一边听小余大夫喋喋不休的念叨。 再加上个热衷给余锦年告状的连大人做监军,闵大将军是真真的心有余悸。 …… 回到久别的京城时,天气回暖,百草复春,飞燕衔新泥,润雨酥绿意。金幽汀的听月居久无人住,屋檐下结了三两团燕子窝,瞧着是个新意思,遂没人敢去侵扰,只有才回来的猫儿作威作福,上蹿下跳。 一群小厮们百无聊赖地守着燕子做窝,忽地门房处热火朝天地欢涌起来。 诸人被封过府查过房,吓得一个激灵,才跳起脚来要冲进屋里去抱小小姐,就听门房那群杀千刀的后知后觉地喊:“主子公子回来了!主子公子回来了!” 才睡下的穗穗蚂蚱似的蹦老高,衣裳也来不及穿就冲出去,清欢提着双小绣花鞋,追出门来只见一道飞掠出去的白影,后头紧跟着嗷呜一声的胖猫,一大一小撒了欢儿似的跑。她提着小鞋急得直跺脚,冲一群目瞪口呆的小厮嗔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追呀!” 马车卸了装载,半晌才露出个软绵绵的少年来,他钻出马车仰头看了看,“金幽汀”三个字依旧辉煌。门房挑着灯蜂拥而出,澄红的光彩星星点点地缀满了园子。从盛夏到初春,雪化作雨,润物无声,足足半年光景过去了,余锦年感怀万千,敞开手臂大笑:“回家啦!” 咕咚一声,一直胖猫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头顶,趾高气昂:“喵呜——!” 他两手托住小叮当,把它从头上摘下来,还没瞧仔细,忽地脚边又传来细细的一声:“咪……” 余锦年低头一瞧,一只毛茸茸的纯白小猫坐在阶上,懒洋洋地舔着爪子,两只碧幽幽的瞳仁海一样的澄澈,小厮们进进出出,它倒也不怕,贵公子似的霸占着门槛,害得来往脚步都得小心翼翼绕着它。余锦年大惊道:“这是哪里来的碧瞳猫?” 碧瞳白猫可不是寻常猫,一般人家养不起,这是富贵种,在大夏朝珍贵得很,公主娘娘也未必能得一只。 侍猫的小僮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把小白猫从人来人往的脚下抱起来:“这这是小公子的猫带回来的,我们也不知究竟是哪位大人家里的,京中也四处派人问了,都说没有丢猫儿的。我们也只好养着,哪敢怠慢了,生怕人家主人哪一天就找上门来讨要……” 余锦年稀奇道:“你说小叮当带回来的?” 小僮傻里傻气地点点头:“是啊,公子的猫为了它,同别的大猫打了好几架,还被咬伤了一条腿,这才把它带回家来的。小叮当的腿伤养了好久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小的好险以为它腿被咬断了,可是担惊受怕了好久哪!” 余锦年抱着小叮当使劲揉了一把,笑说:“猫随主人形!我抢了个天下最美的人回来,你就也要抢只天下最美的猫?嗯,是不是呀,你这耍心机的小家伙,都学会英雄救美啦!” 季鸿自他肩旁擦过,那只碧瞳白猫也跳下来,到季美人脚边蹭了蹭,又细细地“咪呜”一声,后就迈着高贵的零碎小步走在他身侧,雪一样的白鬓折着银华般的光,一回眸,冷兮兮地盯了小叮当一眼。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