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把他拉进巷子深处,小声道,“你怎么在这?你快走罢,要打仗了!” 余旭抬头,觉得他有些眼熟,又低头看了看握在自己腕子上的粗糙大手。 那人弯腰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和他腰间的铭牌,一并硬塞到他手里,匆匆地说:“拿着这个防身,快走罢,去南城门。南边正闹流民动乱,你混着说不定能挤出城。记得往南跑,别回头。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去邹南县找一户榕树底下的人家,他们会收留你几日。” 余旭突然想起来了,是那日给他削梨吃的傻子兵,好像叫元贵。他愣了愣,握着匕首怔怔然问:“你……这个不是你娶媳妇用的吗,你把这个给我,你怎么办?” 元贵挥了挥手,说笑似的:“嗨!还娶什么,我这样一穷二白,估计也没人愿意嫁到我家。”他说着说着又笑一下,嘴角生硬地扯一扯,“算了,也没个什么功绩,就不回去了。” 不是不回去了,这一去,怕是就回不去了。 那晚的帐子里乌鸦鸦的,余旭都没怎么看清元贵到底长什么样,如今仔细瞧了,原来是这样高大硬朗的一个男人,脸上同他一样,有道疤,应该是打仗时落下的。他极朴素,身上连件厚实的盔甲都没有,只是在普通军衣外罩了件硬硬的不知是麻还是什么的外罩。 余旭微微抬头看着他:“你要去哪?去……做什么?” 元贵道:“去打仗呗,守城门!我如今也算是先锋军了!” 余旭回头望,轰隆隆的声响不断地传来,惨叫和炮声此起彼伏,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仲陵城的上空飘着沙尘硝烟,加重了原本就阴沉的天色,风冷得毫无道理,黏在身上的血被筛得冰凉硬挺。 先锋?你不过是个送死的呆子! 余旭霍然跳起来,反手一把扯住元贵:“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讲!” “什么话?你说。”元贵好大的个子,也被他拽得一步三踉跄,他不知道急什么,直拽着自己往偏僻处走。崇天门越来越远,可叫喊声却像是萦绕在耳边,他也有些出神,想到邹南县自己上了年纪的双亲,想到那个待嫁的妹妹。他以前还有过一个弟弟,可惜在他从军后没多久就病死了,他都没能回家去瞧最后一眼。 此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回家去看看了,若是这次战死了,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一点抚恤给妹妹添点嫁妆? 回过神来,竟是在一间破落无人的院子里。 余旭把他拽到漏了半边的房内,突然扒他的衣裳。元贵吓了一大跳,连退好几步问他做什么。比力气余旭铁定是比不过元贵的,他急得要命,脱口而出:“不要去崇天门!!” 元贵怔了片刻。 “别去。”余旭也不知道自己急什么,元贵去不去关他什么事,死不死又关他什么事。两军的将领都被他耍得团团转,燕昶被整得不成人样,余锦年不知惨死了没有,季鸿更是气得头发冲天,他却关心一介无名小卒死不死。 也许是为了那只梨子罢。 “你是不是傻,去了就回不来了!” 元贵理理被他揪乱的衣服,抬手在矮他一头的余旭脑袋上胡乱抓了一把,像当年未从军时,在家里揉弟妹的头发一样。他囫囵地松了口气,说道:“当兵的,哪有不去打仗的。” 余旭:“这世道这么乱,少你一个谁能知道?” 元贵摇摇头:“我心里知道。” 余旭愣着,他实在是不明白元贵到底执着什么,替燕昶卖命?燕昶对他有什么天大的恩情吗?让他明知是去送死,也还要高高兴兴地去。他恨燕昶,也恨季鸿,他不会给任何人卖命。命是自己的啊,为什么要白白送给别人?为什么分明能活着,却要上赶着当冤死的大头鬼。 他看着元贵正气凛然地朝外走,好像真的不怕死一样,他刚走出门槛,余旭脸色一变,抄起手边快要散架的旧椅子,举起来冲着他的后颈一棍子砸下去! 哗啦——! 椅子碎得四分五裂,元贵后脑也顷刻流下血来。他不可思议地回头,茫然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