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打仗么,保家卫国。” 余旭心道,所以你这样的就叫傻子,你当自己是在保家卫国,外头的人却叫你作叛军,你赢了是窃国的贼,输了是谋逆的寇,将来回了家乡,四里八乡也要说你是跟着造反的罪人,指着你鼻子骂,一辈子也讨不到媳妇。 他讪讪地吃完了梨子,梨核随手一扔,满地的铜板也视而不见,只手心里攥着元贵给他的五个铜子,掀了帐子出去了。 外头还有探头探脑、猥猥琐琐地来“耍乐子”的兵汉,见他竟然不接生意了,一伙人大眼瞪小眼,余旭掷地一串啐骂:“看你爹呢看!都他娘的有多远滚多远,别来惹老子!不然明儿个有一个算一个,全叫你们去前线做挡箭的肉牌!碎胳膊碎腿全叫狗叼去!以后家里媳妇婆子就抱着狗喊大官人!——还不滚?” 一群人没讨着乐子,骂骂咧咧地散了。 余旭回头,看那士兵从空帐子里跟出来,于是也骂他:“傻子!你也滚!” 第165章 木槿花羹 越地的叛军没过了苴水, 北边就传来了大捷, 贺逻阿那所谓的二十万大军果真是虚张声势,倒也是, 一个小小的北氐若都能开出二十万大军来,那怕是连家里烧火的仆妇和帐子里还在吃奶的娃娃都得算上。这些年大夏虽说是疲于养兵, 却也不至于被一个北氐虏军拿捏住。 贺逻阿这厮被打得丢盔弃甲,来时是如何的雄赳赳气昂昂,去时就是如何的灰头土脸, 退出北雁关,剩下个老弱病残几百人, 沿着燕山山麓一路向西北逃窜,直逃至当年北氐皇城遗址,站在他父老亲族焦黑的骨头上,在大夏军队的围堵下,彷徨数十步, 谢罪自刎了。 当年就是在这,郦国公季大将军一把火焚了北氐皇城,替他英年早逝的嫡子报了仇。 也同样是在这, 贺逻阿死前手持一柄砍得豁了口的长刀,状若疯癫,指着天地,指着自己, 长笑三声, 痛骂自嘲:“碌碌多年, 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亏得我阿父将他奉作座上宾,亏得我又听他一面之词,信他会予我援军!蠢哪!”他抬手指着猩甲银盔的大夏将领,哭笑无状,“你们的大夏,从头烂到脚!回去告诉那姓季的老不死,他报仇,找错人啦!哈哈哈哈哈——” 贺逻阿死了,留下个惊慌失措还没来得及随主就义的老仆,被掳回军营。 老仆是旧时宫人,伺候了几代北氐皇族,见识了宫廷内外各色的血雨腥风和暗中交易,上了年纪,经不住拷问也经不住殴打,供词传回京中,满朝惊骇。那些年北氐闹了粮荒,实在无法,只得频频惊扰大夏边境掳掠粮草,却被季家军队打得节节败退。那年金秋,北氐来了个气宇不凡的年轻人,自称有良方可救北氐之危。 他确有办法,竟能使那百战百胜的季家军吃了败仗,又能放北氐探子进关,乔装成商人,大摇大摆进了京畿,掳走了那季将军家的子弟。 那年轻人,自称是大夏皇室,送来金银无数、牛羊成群,道有意与北氐结百年之好。 可谁承想,他这一结,结去了北氐全族的性命! 季家死了唯一的嫡公子,郦国公元气大伤,即便是痛杀北氐皇族三百人,却也还是一夜之间垮了身体,他拎着北氐皇亲的头颅,挂上北雁关城门,这一仗,大夏扬眉吐气十三年! 可又能如何,回了京,进了府,满眼素绢。 郦国公一口血呕在棺木上,白发人送黑发人——意难平啊! 到头来,北氐也不过是借刀杀人的那把刀罢了。 天子暴怒三丈,自宗庙扯了三代皇亲画像,亲去牢中命北氐老仆指认。那老仆含着血,抖着手,举着蜡,用一双混黄的老眼一一略过了老燕家数十位皇亲国戚,他颤巍巍战兢兢,扯出了其中一幅已年久泛黄的少年画像,斩钉截铁:“……是他,没错。” 化了灰,他也不能认错。 守北雁关的是定北侯,放北氐探子进京,他也脱不了干系。往下一查,雁北四府,从根子上就烂了,从上到下臭不可闻,一层层一级级的盘剥,小小一个有名无实的定北侯,在这一年里有半年都在吃霜喝雪的苦地方,日子竟比京城里的王公贵胄还要滋润。 他的手还要往南伸,庄子快划到京畿,跑马场比皇家的还要大三百亩,莫说是跑马,跑死马都不在话下。 满朝文武,原形毕露,丑态尽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