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鸿?” 勾月高悬,暮夏微闷,房中却连一丝半扇的窗都没打开,窗边的镂花香球滚在地上,碎成了几瓣,一只铜盆歪歪斜斜地挨着床头,里头熊熊烧着不知什么东西,隐约可见半根蜡烛,另一半已经融化在铜盆里头了。床前脚榻上,季鸿默默地呆坐着,抱着那柄名为“无灾”的剑,半盆烈火将他脸上映得明灭叠起,他垂坠到地面的袖上还凌乱压着几根熄灭的蜡烛。 余锦年呼吸一窒,走过去将铜盆轻轻挪出来,以防窜高的火苗舔伤了他自己。 但沾了火的铜盆滚烫,他一伸手就被烫得倒嘶一声,季鸿听见动静,缓缓地看了过来,却不是来握他的手查看是不是烫伤了,而是捡起地上一根蜡烛,发抖着往火盆里凑,想要将烛芯点燃。 余锦年从他手中夺过:“我来点,你小心烫着!” 季鸿没说话。 余锦年赶紧将地上几根蜡烛收罗起来,全按着他的意思点上了,插在屋中各处,一时间整个房间亮堂起来,连往常难以照亮的死角都被烛光映衬着,黑暗几乎无所遁形。他忙活完了,才小心翼翼地走回季鸿身边,拢起衣摆蹲坐在他面前,低声道:“好了,都点起来了。怎么回事,突然又怕黑了?” 他伸手去拿季鸿怀里的剑,想扶他起来。 季鸿抿着唇,抬起眼睛来看他,手里将剑攥得更紧。 “行,行,那你自己抱着。”余锦年忙松开手,不跟他犟,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只能试着来劝他,“我们上床去躺着,好不好?晚上吃了没有,我叫他们做些汤饭,吃一点就睡觉?” 季鸿好像对“吃”有些反应,因他突然张嘴想说什么,余锦年凑上去听,却只听见几个残破的没什么意义的字,他自己瞎揣摩了一下,觉得许是季鸿想吃点什么,遂起身去叫人来备膳。谁想才站起来,就觉袖子一沉,随即咣啷一声响。 他低头去看,竟是季鸿连剑也不要了,两手拽着他的衣裳,眼角通红,失魂落魄地望着他:“别走!” “别走,别留我一个人。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出府了,再也不求你来看我,再也不了……” “你别走……” 他一遍一遍的重复“别走”两个字,像是被人丢怕了。 余锦年心里抖着疼了一疼,忙又蹲下来,将他整个人使劲往自己怀里掖了掖,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颇有些不知所措:“我不走。我只是,只是想给你弄些东西吃……你要是不想吃就算了。阿鸿,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不会留你一个人。” 季鸿埋首在他肩头,拽着他衣袖,半晌才闷声喊了句“二哥”,语无伦次地说“好冷”,又道“好黑,什么也看不见”。 “好了,阿鸿,别想这些了。我就在这里,握着你的手,一直陪着你。”余锦年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声哄着,分明是气候尚热的暮夏,却还是取来了小毯与他裹上。心道二哥就二哥罢,要是他能松了这口气,能睡一觉醒过神来,就是给他当一晚上二哥又怎么了。可他好端端的,怎么荆忠一回来他就发起了魔怔?之前见荆忠时也不是这样啊!而且闵二公子都说这是他小时候才有的毛病,难道…… 他垂眸看向那把被季鸿扔在了地上的剑。 无灾…… 余锦年渐渐恍悟——这是二哥的剑?!是出事时季延带在身边的剑!只能是这样,若非是这样,季鸿怎么会突然深陷在往事当中难以自醒,他明明都好了的,明明不怕黑了,也明明说过季延的东西都被烧了,这剑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蹦出来,还落到荆忠的手里。 余锦年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与对待怀里人时竭尽可能的温柔不同,余锦年心里其实焦躁得很。他实在是想立刻去把荆忠揪起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前不问,是觉得这是季鸿不愿意提起的过去,且相信他自己能够度过这道坎,可现在看来,很显然,他对季鸿过于信任了。 该插手的地方是决计不能放任他自行发展的。 余锦年开始想知道季家二公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想知道令众人闭口不提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然呢,现在他娘的算是怎么回事!他费尽力气调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