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小厮正要去给他拿水,忽地肩旁刮过一阵烈风,那祖宗竟一溜烟地兴高采烈奔出去了,再回过神来,又看到自家世子恰好走出来,手里捏着一封信向外走。 他心道,瞧,别看人家是乡下来的,谁官儿大谁权重谁好巴结,人家心里亮堂着呢! 季鸿将密信放入衣襟,正沉思中,忽听耳旁一人叫道:“世子!” 来人身上穿着余锦年之前的旧衫袍,让季鸿一时之间错了眼,还以为自己面前的是余锦年,他困惑着转头看了好几眼,才终于想起这人是谁来,只是这才一夜过去,这小子竟是变得翻天覆地,丝毫乞丐模样都瞧不出了。 季鸿不由蹙眉:“你……” 余旭咧嘴笑了笑:“世子叫我小旭、旭儿,都行,旭日东升的旭,我爹说叫这个日子能过得红火,是好兆头。” “嗯。”季鸿淡淡应了一声,并不搭他的话,只说,“锦年出门去了,你若是寻他,可去三余楼。” 说着要走。 “哎,世子!”余旭忙拽住他衣角,葡萄似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他拿脚尖顶了顶地上翘起的一块花石,怯怯地道,“我初来乍到,都不知道京城这么大,日日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都觉得要饿死了。多亏了世子您收留我,我才能与锦年哥哥团圆。说来,我与锦年哥哥也已经有两年多未见了,他变化得好大,我险些都认不出了……” 他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扇动眼睫,眼皮半垂着,好一派小鸟依人般的无辜模样,仿佛再多说两句就能哭出来,让人难能不想去疼惜。 季鸿待他说完,眸子不禁眯长了,抬了抬手。余旭赶紧往上凑,扇忽着一双多水多情的眼,殷殷地望着,小声允道:“旭儿做牛做马,将来报答世子和哥哥的恩情。” “唰啦”一声,季鸿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拽出,冷道:“我与你无甚恩情。收留你的是锦年,你若想报,报他去罢。” 余旭:“……” 季鸿阔步走远了,他还愣在原地,半晌才攥了攥指头,气呼呼地跺了一脚,猛地别过头,朝院子里那两个看热闹的小厮吼道:“还看,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我的水呢!” 扫地小厮背着他啐了一声,嘲笑道:“我们小公子这么好善乐施的人,怎么会有他这样没脸没皮的亲戚。” 季鸿走到前院,遇上刚办差回来的段明,他将怀中密信交给他,又想了想,吩咐他道:“派个人快马加鞭,回信安县查一查,那个余旭究竟是怎么来京城的。” 段明接了信,喏一声,又翻身而去。 第136章 盏蒸 今年热得格外早了些,五月才起了头,夏京就已反常地有了几分暑意,赤日当空,行人身上的厚衣也都穿不住了,一天比一天往下消减。但比起渐渐萌生的暑气,市坊上叫卖的瓜果也一日日地丰富了起来,茭瓜抽起了高高的笋芽,深紫的长茄压着称,更有翠绿的龙须菜和清凉清香的小黄瓜。 这时候正是饕客们大饱口福的季节,就是每日吃一样,那也是吃不够的。 街坊之间也都纷纷供卖上了时令蔬果,更有城外来的哥儿,用担子挑着乳浇和饮子来卖,仿佛落后一日这生意就要被隔壁家的给抢去,太阳才刚冲破了云彩,东十字街上就已经热热闹闹地吆喝起来了。 “甜瓜苦瓜小王瓜,茄儿韭儿小葱儿……” 一个老菜农扛着担子,走街窜巷地叫唱,只人家叫唱都是抑扬顿挫,更有专程带着自家小女娘一块出来唱的,那唱得好的生意都能比旁人好上几分,这位老农却愁眉苦脸、有气无力,是故走过了两条街,担子里的菜也没卖出去一颗。后来日头起来了,晒得人背上发紧,眼见着对面食肆门口支起了棚子,他便厚着脸皮跑过去歇了会脚。 余锦年在隔壁客栈看那位薛家的小少爷,换了药,见新生的肉芽已经慢慢长齐了,伤口也已经逐渐收口,这才用象皮、血竭、乳香、白芷,并甘草、黄芪、人参末等药,研了化腐生肌散,叫苏亭给他用上。又开了几剂活血调气汤与他服下,便特许他可以拄着拐杖下床走动了。 薛家早备好了马车来接他们的宝贝疙瘩回家,还顺带给余锦年包了一个丰厚的红包做谢礼,并允诺他日后伤痊愈了,定要在三余楼包一个大大的场来庆祝。 余锦年虽然不是甚么大财迷,但也不至于清高到连阔少爷送到脸前的银子都拒收,便高高兴兴拿了薛定的诊金。才晃出门来,就被挡在自家门前的菜担子给拦住了脚,他往旁看了看,正要问是谁家的东西挡路,便有个农人打扮的老汉苦哈哈地跑出来,连声赔罪,直道这就走这就走。余锦年朝他菜篮子里瞧了一眼,呵地一声将他叫住:“老伯,我看你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