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这件事,白海棠就瞪着眼,开始掉眼泪,苏亭心里每次都盘算好了一堆话,却每次都被白海棠的无声泪花给堵回来,他再不敢提退学的事情,忙跪起来保证道:“我念,我念!好了你不要哭了。”他抽了袖子要去给人擦眼睛,却也被对方躲了,自个儿藏在被子里偷偷抹干净。 “为什么不让我上床?”苏亭小声地问。 过了好长一会,才听床上那片脊梁动了一动,白海棠道:“我有病。” “我不怕你的病!”苏亭说,“之前我病的时候,你不也是寸步不离地照顾我吗?让我上去罢海棠,这木板上好冷,要把我也冻坏了。” 苏亭擅长示弱,惯知道如何利用旁人的同情心,这就是掐住了白海棠的七寸,稍一拿捏就能让白海棠毫无办法,只能依着他的法子来。只可惜自从病了以后,白海棠就仿佛是换了一副心肠,任他如何可怜哀求,都硬着心肝说“不行”。 今晚依旧如此,苏亭仍然没能成功爬进白海棠的被窝。 又一日夜尽天明。 苏亭起来,看白海棠仍昏昏沉沉地睡着,他蹑手蹑脚地从柜子里拿出那柄弯刀,对着阳光小心抚摸着上头镶嵌的红绿宝石,眼中难掩窃喜,他用往日去书院的布兜将刀装起来,又往兜里胡乱塞了几本书以掩人耳目,便抱着兜子往城东而去。 只要当了这把刀,他就有钱给海棠买药请医了! 苏亭兴冲冲地去了当铺,却未料得今日当值的管事出门办事去了,店里小伙计估不了价,叫他过一个时辰再来当。他只好将刀重新塞进包里,兜兜转转去了不远的寿仁堂,寿仁堂是县里顶好的医局,但是也贵,他有心给海棠请最好的医生,却碍于囊中羞涩。 自从海棠病倒了,他才知自己有多没用,原来这几年俱是全靠了海棠拼命唱戏赚钱,他才能念得起那么好的书院,他不愿辜负海棠的心意,可也自知自己才华不足,无论如何勤勉,也终究入不了先生的眼。书要念,海棠的病也要治,他平日里要去书院,就算晚上去抢些活计来做,也赚不了几个钱,因此只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才能凑足给海棠买药的钱。 苏亭自知自己有辱文人身份,可现况如此,做得久了,他也就麻木,偷抢起来更是得心应手,至今还没被人抓着现行,唯有在面对白海棠时,他才陡然生出那么一些羞耻心。 今日当了这把刀,应该就能请得起寿仁堂的大夫了罢…… 他这么想着,却见医堂里头走出几个人影,打头的是个满脸花疮的娇贵公子,好端端一张脸就被一串糜烂的水疱给毁了,旁边还跟着个安慰他的婆子,两人走出后,又回头向里面的什么人道谢。 远远看见当铺的管事回来了,苏亭正要走,这时从医堂里又走出一个人,俊俏的一个青衣少年,赫然正是前日那个他抢了人家弯刀的小老板! 青衣少年手里提着个十分具有世俗气的篮子,篮子里躺着些菜苗,他从篮子里掏了掏,半天摸出个屠苏袋,送给那生了疮的小公子,温和笑道:“放心罢,你这个是湿疮,只这会儿瞧着厉害罢了,只要好好吃药,一个月便会脱痂而愈,到时再用些去腐生肌的药膏涂抹,脸上是不会留疤的。这个屠苏袋送你。” “谢谢小神医,谢谢小神医!”那婆子连声道谢。 罗谦随后走出来,拍着余锦年肩膀笑道:“今日瞧病的人多,亏得有你路过。要不要考虑考虑,来我寿仁堂坐诊罢!” 余锦年打趣道:“我还有一家要养,这些诊金可不够我挥霍的!”他说罢,回头看到台阶下的苏亭,因着昨日苏亭抢他东西时穿的是破烂衣,涂的是花鬼面,今日来的是个端端正正的文秀书生,他虽然感受到一闪而过的熟稔感,但到底是认不出来的,更想不到面前此人就是他恨不得大卸八块的小贼偷。 苏亭见是他,下意识就想逃,片刻又意识到对方根本认不出自己来,便不由壮了胆子,仔细地瞧了瞧余锦年。他听见方才那婆子唤他小神医,他听说过这个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少年神医,这却是第一次见。 “你也要看病吗?”看他目中炯炬,余锦年纳闷道。 苏亭咽了下唾沫,往前走了两步,问道:“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