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晏打断他:“有话直说吧胡兄。我是急性之人,受不了百转千回。” 胡智仁凝视着她,眼眸深沉,在势在必得与犹豫温柔间闪烁不定:“只要你戴上我送你的发簪,我保你平安下船。” 谢长晏“啊哈”一笑,摊了摊手:“真不好意思,没带身上。” 胡智仁从袖中取了琥珀簪子出来:“我已找到了,就在船上你的梳妆盒中。” 谢长晏收了笑,接过簪子,琥珀里的芍药种子沉睡了千年,给人一种永恒的错觉。但其实琥珀是多么脆弱的一种化石,连玉都比它坚固。 谢长晏抬眼,看向胡智仁:“你是真的喜欢我?” 胡智仁沉声道:“我从未对哪个女人,花费如此多的心思。” “所以不是喜欢,而是不甘吧?” 胡智仁沉默了。 “不甘心耗费了三年的心力在我身上,不甘心对我虚情假意,不甘心付出了这么多却得不到回报……就像这根簪子,你既然送出去了,就一定要拿回点什么来,否则怎么对得起胡家的家训——‘付出一定有回报’。” 现在想来,这真是狗屁不通的一句话。然而,从小受这句话熏陶的胡智仁,把这种想法渗进了骨子里,对待感情也如此。谢长晏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心中难掩黯然。她一直很喜欢胡智仁。他身上有很多让人赞叹的特性:聪明、敢想、敢搏、稳重。作为朋友和东家,都无可挑剔。偏偏他却想做夫妻。 若从寻常女人的角度去看,他也算良配了:富有,专一,并不寻花问柳,相貌堂堂,又有情趣,擅长讨好人,能给妻子富足安定又温柔体贴的生活。 可谢长晏的起点太高,以至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即便尊贵如帝王,都无法左右她的决定,更何况其他人。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陛下吗?因为他从不威胁我。”谢长晏说着双手一掰,发簪从中断开,琥珀从簪头坠落,“啪啪啪”地掉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蹦跶音来。 彰华对她,从无威逼,而是愤悱启发、循循善诱,令她找到兴趣所在,然后加以拓展深造,最后更是放她自由,任凭她做想做之事。 经历过那样的仰止高山,怎会甘心受缚于龌龊小人? 胡智仁骤然变色,欺身上来,一把抓住谢长晏的手臂将她压向墙壁。谢长晏挣扎了几下,竟挣脱不开。 “谢长晏,这可是你自找的,不要后悔!” 谢长晏自嘲一笑:“我已经后悔了。后悔当年眼瞎,错将你当作伯乐,结交往来。” 胡智仁眼中顿时露出癫狂之色,手上用力,只听“哧”的一声,她的外衣被撕开了。 “我倒要看看,没了贞洁,你的好陛下还要不要你!”说罢,他的唇便重重地吻了下来。 谢长晏说到这里,再次停下了。 她看着身旁的彰华。 时间已过了三天。三天前,彰华低着头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伤口的血虽然止住了,但并没有好转,体温高得厉害。谢长晏十分艰辛地拖着残废的手臂给他喂水、换药。到后来,储备的清水没有了。她便捕鱼,将冰凉的鱼身放在彰华额头,为他降温,并从鱼肉里挤出汁液来代替水。 眼看着捕鱼网也越来越破,坚持不了多久了,而他们还漂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 “若有幸活下去,再见老师时,得跟他反映一下更换渔网的材质,也太不牢固了……”谢长晏喃喃。 她的身体也已到了极限。 她的肩膀只涂过一次药,剩下的药全留给了彰华。这几日各种动作,伤口一次次被撕裂,再加上食物匮乏,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冷得发抖……公输蛙在说那句“遇到小鱼吸吸吸吃吃吃,遇到大鱼吓吓吓射射射。一边吃一边漂一边发焰火求救,操控此舵看好方向,只要不太倒霉,不被人救也能漂回岸”时,肯定没想过进舱的两人全都身受重伤。 “逃过了陷阱,逃过了火药,逃过了沉船,最后还是逃不过漂流啊……”谢长晏感慨。刺眼的阳光通过碗口大的琉璃小窗照进来,七月初的海面上,封闭的狭小空间里,阳光酷热得能将万物蒸腾挥发。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