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多少人要颠沛流离?” 谢长晏沉默。她有无数条理由可以义正词严地申辩为何要攻程,然而,在面对公输蛙的眼睛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公输蛙跟木间离一样,想的从来不是国,不是民,而是人。对于这类看得见千年后的未来的人而言,一时的纷争利益都是笑话。 所以他会做子舟,为了救人,留下一线生机。 陛下考虑的却是赢,最大可能地赢。 公输蛙肯定是对的,但陛下也没有错。因为,芸芸众生,能看见未来的就那么几个,绝大多数人,都只能活在当下。 在当下,程寇即是罪! 谢长晏咬唇,长时间沉默。 公输蛙似看透了她的想法,忽道:“长晏,求鲁馆毁过三次。” 什么?上次坍塌不是首遇? “每次,我都想着,算了,以后就喝喝酒种种花,不捣鼓这些了,累。可每次烂醉醒来后,又心有不甘,问自己——因何而生?因何而活?因何而要活得久?然后,我就走,走得远远的。”公输蛙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说得格外慢,“你这两年也在外游历,但所见所闻,仍在人间。而我去的那些地方,很远很远,远得都看不见其他人。有整个玉京城那么大的蓝色冰洞;有冰川上绵延而下的血红色瀑布;有在盛夏季频繁打雷的紫色天空;有喷薄不息全是烈焰熔浆的火山;还有古木参天一望无际的远古森林……若有机会,你也要去看一看。看过之后,就知道人类何其渺小,而生存,何其艰难。” “求鲁馆的存在,我们所做的一切事,都只是为了让人,可以走得更远、活得更久。 “所以,长晏,这句话我跟老燕子说过,现在也对你说——手握生杀大权的人很可怕。而当你一念即可定人生死时,别急,想一想求鲁馆的三次灭亡,想一想求鲁馆的三次重建,再做决定。” 谢长晏在此后的岁月里,时常会想起公输蛙的这些话。 然后就会想,她是多么幸运。先有谢怀庸的公正和郑氏的温柔为她垫下纯正的基础;后有彰华的慷慨引导,令她格物致知;再遇到悲天悯人的公输蛙,在她走上悬崖时,总有那么一根线,能及时拉住她。 她这一生,确实遇到了很多很多人。 很多很多……改变了她的命运的人。 三天后,公输蛙招来一个名叫孟长旗的弟子,告诉谢长晏毒针的出处。 “谢姑娘送来的两根针,上面所淬的毒是一种,都是箭毒木的汁液加上弗兰花粉提炼而成,真真的见血封喉。” 谢长晏面色顿变。她送的两根针,一根是杀黑衣人的,一根是杀卖货郎的。这两种毒如果一致的话,说明出手的是同一伙人。 孟长旗又道:“弗兰花常见,但箭毒木树十分罕有,只在程境内有。” 如意门就在程境,也就是说,确系如意门的人干的? 公输蛙挥挥手,不耐烦地让他滚了,神色十分厌恶。“这小子不干正事,一天到晚就喜欢捣鼓毒药。” “不也挺好吗?为我解了疑惑。”毒药出处虽是弄明白了,谢长晏心头却越发沉重了起来。 如意门的人果然一路跟来了玉京。他们想做什么?如果是为了报仇,为何不直接杀了她?还有那个卖货郎,他口中没有毒牙,说明不是如意门的,那么为何如意门人要杀他?是怕他泄露什么吗? “老师,求鲁馆的细作都拔干净了吗?” 公输蛙瞪了她一眼:“不干净我能安稳坐在这儿?” “那可不一定,没准还有漏网之鱼,藏在暗中等着你炸船时再开一次石门呢……”话未说完,公输蛙已脱下一只鞋朝她砸了过来:“乌鸦嘴,滚滚滚!” 谢长晏落荒而逃,逃出密室后,小心翼翼地将机关门重新合上,长长一叹。 她有预感,程国一行必定会险象环生,极不顺利。 冥冥中似有一只手,牵引她往那儿走。 往往这样的,都是陷阱。 然而除了等待,又没有任何别的办法。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