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是那么黯淡。之前觉得很精妙的改动,于此刻却变成了嘲讽—— 看,你真的与王冠般配吗? 一念戳破心堤,滔天巨浪席卷而来,眼泪再也绷不住,谢长晏一下子哭出声来。 自卑与自尊在她心中纠结缠绕,如带了刺的藤蔓不停翻搅,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她的哭声太大,传出屋外很快惊动了郑氏。 郑氏熬药熬到一半,听婢女说女儿屋中有哭声,当即匆匆赶回。推门而入,见女儿伏地哭泣,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抱住谢长晏,安抚道:“晚晚?怎么了?娘在这儿,不怕,不怕……” “娘……”谢长晏颤抖地抬起头,注视着郑氏:她的衣服带着外面的冰寒,发髻散乱,眼皮变成了三折,眼窝下有浓浓黑影,因为担心,眼球中满是血丝,比自己更为憔悴。 “怎么了?是不是痛?哪里痛?不怕不怕……” 郑氏的体温覆盖了冰寒,像一件在阳光下刚晒好的裘衣,将她软软地罩裹其中。于是谢长晏的眼泪,便神奇地止住了。 第42章 取舍两难(1) 吉祥快步走上白玉石阶,来到执明殿,神色颇为罕见地带出些许焦灼。 “陛下——” 殿内,彰华正在与翰林院的几个学士议事,皇帝固然年轻,学士们也俱是二十出头的英秀少年,映得高阔威严的宫殿,呈现出一股子新气象来。 彰华合起奏书:“且就如此,开春三月增设武举、医举。文举加重明算、明法比例。你们回去拟个章程,明日早朝宣读。” “遵旨。”学士们识趣地退下了。 彰华抬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才看向吉祥:“何事?” “郑氏求见。” “哪个郑……”彰华随口答到一半,面色微变,“谢夫人?” “是。她作盛装打扮,神色极为严肃。” 本来立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如意,闻言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什么?她来做什么?是谢长晏又出什么幺蛾……”说到一半,见彰华面色深沉,连忙收了声。 彰华淡淡道:“宣吧。” 吉祥退下。过不多时,便带着郑氏进来了。 说起来,这还是郑氏第一次进宫,穿了四品诰命的服饰。她这诰命跟女儿无关,而是谢惟善为国捐躯,太上皇追封的。不过郑氏为人极是低调,守寡这么多年,从未拿此身份说事,因此这套盛装压了十三年的箱底,还是头一回穿。 当年比着身量做的,如今却像个大口袋,空荡荡地套在消瘦荏弱的躯体上,风一吹就会飘走一般。 彰华看着她有些僵硬地走进来,脑中想的却是那一日她鼓足勇气走到“风小雅”面前来,提醒他要注意分寸。当时她脸上的表情,跟今日简直是一模一样。 于是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预感到郑氏所来何事了。 果然,郑氏入殿后,毕恭毕敬地跪下行了大礼,然后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他,眼中似烧着两把火。 “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一旁的如意睁大了眼睛。 彰华不动声色:“夫人有何罪?” 郑氏从袖中取出一卷描龙绣凤的婚书,沉声道:“吾朝律例定,两家联姻,已报婚书而辄悔者,杖六十。而妾要悔的,是皇家之约,罪加一等。” 这下不止如意的下巴快要掉了,一向少年老成的吉祥也大惊失色。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