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反常的亢奋,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都绝不象是痊愈的征兆。 李署令也不会犯这样的大错,把在好转的人说成是即将不久于人世。 这是回光返照。 一旁伺候的宫人明白,李署令明白,皇上也明白。 只有谨妃自己不明白。 她只晓得自己病了,现在见到皇上来,以为皇上终于还是怜惜她,特意过来探望。 “臣妾病中失仪,还望皇上恕罪。”她有些慌乱,心里埋怨着宫女为何不先替她梳洗过,一面又赶紧说:“公主呢?公主也多日不见皇上了,快将公主带来。” 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皇上肯定不会真的怪罪她。即使她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有公主在,皇上总会原谅她。 没见皇上都没有降她的位份吗? 看着谨妃那不加掩饰的带着些得意的模样,皇上并没有对这个女子生出反感。 她就要死了。 毕竟她是公主的母亲。 在这个时候,她过去曾做过什么,皇上已经都释然了。 其实谨妃,她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没有入宫,只是嫁入普通人家,她大概也只是爱传个闲话,对钱财吝啬,犯犯小错但无伤大雅的平凡妇人。 皇上隐约还记得一些谨妃从前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的上茶的样子,说话时不敢抬头的样子,因为有孕得到封赏时惊喜无措的样子…… 那些记忆久远而模糊,一一浮现又消散,谨妃最终变成了他眼前的模样。 病骨支离,歇斯底里。 “玉玢已经睡了,”皇上轻声说:“朕来看看你。” 谨妃又是惊慌,又是窃喜。她试探着伸出手拉着皇上的袖子,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上次的事情。 她先说自己是一时糊涂,都是身边人怂恿她。又改口说自己根本不知情,全是底下人瞒着她干的。她说她做噩梦梦见皇上让人来割她的舌头…… 谨妃气喘吁吁,越说声音越低,身子发沉。 “臣妾已经知道错了,公主这些天没见着皇上,肯定很想皇上了。臣妾做错的事,皇上千万不要迁怒公主。每回皇上来,公主都高兴……” 谨妃还是十分嫉恨玉瑶公主,极力想替女儿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朕知道。” “臣妾近来身子不大好,对公主疏于照管。臣妾也知道皇上政务繁忙……也不敢有什么有什么非份之求,皇上倘若得空,早晚能想起来看一眼公主,臣妾就放心了。” 到后来她已经发不声音了,可是嘴唇还在不停的张合,眼神也渐渐涣散。 方尚宫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站在皇上身旁,两人无声的目送谨妃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旁太医上前去摸了脉博,又试了鼻息,轻声禀告:“皇上,谨妃娘娘已经去了。” 皇上没有出声。 方尚宫弯下腰,伸手轻轻覆在谨妃的脸上,将她还圆睁的眼睛合上了。 这些年里她见了太多的死亡,多谨妃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可是不管经历多少回,她始终做不到面对死亡无动于衷。 等皇上和方尚宫走出寿康宫的宫门时,整座宫城都笼罩在沉沉的夜幕之下,远处的灯火显得那样渺茫冷漠,高高的宫墙挡住了夜风。 这座宫城和白天时巍峨辉煌的模样全然不同,夜幕下它就象是一头危险的猛兽,张开大口,无声吞噬一条又一条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