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时,谢宁和皇上都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她,就象这个人是个从前没有见过的人一样。 皇上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仔细打量过方尚宫的相貌。 方尚宫看起来不算太高,因为腰病的原因,她不能象一般人一样站直,腰背微微佝偻着。不过若是她能站直,那么原本应该是个高挑的女子。长年的疾病让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 尤其是说话的声音,一听就与旁人不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她被灌药是因为贺太妃小产一事,而且九成的人都猜着是太后主使的,因为这种事情太后当年实在没少干,有时候还隐蔽些,有时候做的简直是明目张胆。 谢宁则是在想着她还在萦香阁的时候,方尚宫受托来教她针线活计的事。 第一回见面时是个什么情形?有些不记得了。但是从刚刚见面,她就感觉方尚宫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人活得久了,尤其是又是活在宫墙里的人,总会有大大小小的秘密。 方尚宫将盛汤药的碗放下,先向皇上行礼。 方尚宫屈膝的时候,谢宁感觉到皇上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一紧。 “主子,该服药了。” 屋里气氛怪异,方尚宫自然不会没有看到。刚才她进来之前,青荷也暗示过她了。 皇上去了延福宫,待了好一段时候才回来,方尚宫也想过慎妃会和皇上说些什么,她会如何狡辩,哀恳,用什么理由向皇上求情,为自己争取活命。 “今天这是最后一副药了,李大人说主子身子康复的很好,比他预想的要好,今天这药吃完就不用再服了。” 谢宁笑着点头,接过药碗小口小口的将汤药喝下去。 方尚宫服侍她喝完了药,漱了口,又递了一小碟杂锦蜜饯过来。谢宁顺手拣了一粒杏脯含在口中。 皇上坐在榻边一直看着,一言不发。 方尚宫将药碗收进托盘里就预备要退下了,皇上忽然出声说:“等一等。” 方尚宫停了下来,应了一声:“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被问得有些闪神。 他本能的叫住了方尚宫,可是他还没有想好说什么,怎么说。 谢宁休养的这屋里虽然开了半扇窗,可还是比别处要热。皇上感觉到身上出了不少汗,里衣都贴在背上了。 ☆、三百四十五 旧事 破天荒的头一回,还是谢宁替皇上解了围。 “方尚宫且坐下说话吧。这些日子永安宫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你和周公公两人操持,着实辛苦了。” 方尚宫微微侧过身,坐在靠近屏风的圆凳上。 谢宁看了皇上一眼,这个时候,她却没有从皇上那儿得到半点示意。皇上似乎神游物外,心思根本没有放在这屋里。 但谢宁知道不是这样的。 皇上这会儿全身都绷得紧紧的,与她相握的那只手也很僵硬,手心里一层冷汗。 谢宁转过头来。 她与方尚宫这几年来相处的很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情分却不止主仆那么简单。 无论当年的事情真相究竟是怎么样,谢宁只希望,皇上和方尚宫都别因此事而受到伤害。 这一刻她对慎妃真是有说不出的憎恶。 明寿公主也好,慎妃也好,一次又一次的揭开皇上的伤疤,想以此做为护身的凭籍。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她们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肆无忌惮的行事。 可是……也许她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皇上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不是无坚不摧的金刚不换之身,能够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伤害。 这件事情,最好就在这一次,就在今天彻底做个了断。以后,谢宁但愿这阴霾彻底从皇上心头消失,再不用为此所苦。 “方尚宫,先帝天寿二十年、二十一年,这段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可还记得吗?” 方尚宫坐在那儿,仿佛没有听到这句问话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一个字。 屋里静的没有一点儿声息。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夕阳照在素纱屏风上,有些浅青色的绢纱被染上了一层金红色。 皇上慢慢抬起头,他看着眼前的方尚宫。 方尚宫也正好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 她看起来仍如平常时候一样,并没有惊惶不安的神情,连突然听到这样的问话,似乎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意外。 是啊,对于方尚宫这样几乎在宫里消磨了一辈子光阴的人来说,城府深沉,大概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令她张皇失措了。 “方尚宫?”谢宁也想给她个台阶下:“是不是隔的时日太久,记不太清楚了?你仔细想一想再答也不防事。” “是,回主子的话,奴婢自入宫以来,一直在宫中伺候主子,也只有天寿二十年时例外。” “那时你去了哪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