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一晃而过,临近黑夜时的天色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阴沉沉地压向四方,叫人愈发透不过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逃出那块平地的,只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重,她快没力气继续往前走了。 戚禾一路上都在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刚刚发生的种种。 被动沦落成众矢之的的边缘,遭受到隐晦奚落时的强颜欢笑,以及周旋于各种有色眼光下的身不由己,每一副场面都让她感到厌烦和吃力。 然而这些糟糕的一切,和沉知聿出现的那短短几秒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回想起他冷漠的目光,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就径直离去的决然背影,除了有种说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戚禾对他的愧意又无形增加了几分。 越想,心越烦。 路过一片繁密的竹林时,耳边突然炸开一道骇人的鞭爆声,戚禾被这平地惊雷吓得连忙捂住胸口,方才的所念所想也因此,瞬间抛之脑后。 她向来恐惧这种易燃易爆炸的东西,每逢参加需要点燃烟花爆竹的红白喜事,必定躲得远远的。 本就处于高压心境下的戚禾,被响声这么一惊,脸色立马铁青,原以为又是村里那些顽皮的小孩扔摔炮吓唬人,正当戚禾转头准备出言教训几句的时候,突然间,迎面刮来一阵很轻的风,带动少年人奔跑而来的衣角。 戚禾愣神之余,那人已经跑到了她的眼前,黑衣灰裤,微笑时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是很阳光开朗的长相。 个子蛮高,一米八以上是有的,用眼睛丈量了一下,似乎比沉知聿稍微矮一点,身形也……啊,不是,她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想起他来了,连他肩膀有多宽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真糟糕。 “是你吗?戚戚姐?”那男生询问时下意识晃了晃握在手中的小金鱼摔炮,一脸纯真地笑。 注意力被这半生半熟的称呼缓慢转移,四目相对几秒后,戚禾试探着问:“岑……子俊?” 见她准确喊出自己的名字,岑子俊点了点头,随后又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笑容有些腼腆,谈吐却是极端的大方。 “真是你啊,我看背影就觉得好像,但又怕喊错尴尬,几年不见,你变化也太大了,美得我都不敢认了!” 戚禾被他毫不吝啬的赞美弄得脸颊微微发烫,同样有来有回地夸道:“你也长高了好多,有183了吧?” 岑子俊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实诚,居然报出了小数点,他说:“还没到呢,上次学校体测,我记得是182.6,穿鞋的话185可能。” 戚禾明目张胆地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而后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孩长得也忒快了,这才多少岁啊?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男高一变起来,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戚禾勾了勾唇,颜控忽然犯了,边夸边笑:“像你这样又高又帅的男生,在学校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吧?” 话落,少年怔了怔,看起来有点被夸得找不到北了,捂脸道:“其实……也没有很多。” 到底是多是少,戚禾不在乎,她只是单纯没话找话罢了。 毕竟是邻居家的小孩,她小时候还抱过他来着,也算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实在是半分杂念都不敢有。 确认双方身份后,两人肩并肩,一路侃侃而谈。 外婆外公家在竹林更深处一点,独栋的两层小楼,前院筑有围墙,后院修了一座花圃,种的花大多在温暖的春天开放,整体依山傍水,颇具世外桃源的情调。 这次回家,时间手把手教会了戚禾 ——没有什么会一直永恒不变: 总是因处理不当的琐事就将怒火迁移给无辜之人的外婆,如今也能和和气气地坐下来吃顿晚饭;常年困扰于不孕不育结症里的舅妈,选择顺其自然后,反倒年轻漂亮了许多;甚至就连情绪内敛的外公,在拉着她的手轻拍时,眼角竟不自觉滚下一行清泪。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般其乐融融的氛围,热气弥漫的餐桌上,戚禾只觉恍如隔世。 晚饭后,岑子俊提着一大袋沙糖桔过来串门,老人家睡得早,看了会儿电视就嚷嚷着要回房休息,舅舅舅妈照例进行饭后散步的环节,家里只剩戚禾陪他谈天说地。 岑子俊从小就生活在村子里,不曾踏出半步,他本人又是比较活泼好动的性子,一刻都闲不住,三天两头就要往外跑,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