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轰雷、烈风、疯狂扭曲的树影、漆黑的夜幕、铺天盖地的阴影…… 他那日做的梦,那个在电闪雷鸣的夜晚绝望而徒劳地挖着泥流,想要将他的明月从中带出来的梦,不是病中痴态,不是南柯幻虚,而是—— 他的前生啊!!! 他的手抖了起来,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一句话不断回荡,像是另一个自己在嘶吼—— 黎观月还在山林里! 他甩开高郡守前来扶他的手,不顾形象地狂奔起来,那些做过的梦、混乱的记忆、前生今世的一切都旋转起来,一股脑的涌入他的脑海,像千百根针不断刺入,胀痛、闷痛、刺痛…… 在这种剧烈的痛苦中,所有的梦都被连在了一起,所有的记忆渐渐清晰—— 在他跌跌撞撞狂奔至城门口时,终于追上了他的高郡守指使城门侍卫赶紧拦腰抱住他:“宋大人!大水已行至城门外山林中,太危险了,您千万不能过去!” 宋栖全身都在战栗,他拼命想要挣脱,可看着不远处一浮一荡的洪流渐渐漫过山林低洼处,像一张巨口,吞吐掉了他的希望、他的月亮。 已经来不及了。 他愣愣地看着,脑海中前世的记忆不断回笼—— 相遇、解围、扶持、并肩。 动心、妒恨、背叛、痛悔。 月下的初次动心、雪中的承诺效忠、他的私心,他的贪念,一念万劫,铸成大错。 宋栖捂着脸,慢慢瘫软在地上,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高郡守讶异地看着眼前一向喜怒不露于神色的宋栖,面对当众羞辱身世都面不改色的他,此时眼里却浮现出一丝水光,紧接着就是大颗的泪珠掉落,他嘶哑着声音颤抖道: “可是殿下还在里面,她还在里面啊……” 即使是重来一次,他也还是无法逃脱这种命运,他的愚昧、他的私心,亲手杀了自己耗尽血泪也想要挽回的人啊! 宋栖捂着胸口,痛不欲生,他全都记起来了,前世的一切他全都记起来了,可神佛残忍,竟让他在这时恢复前世记忆—— 他又一次做错了、又一次来晚了,又一次,亲手让他的明月坠落了。 这样的认知让宋栖呆呆地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心如死灰。 他想,这就是报应,他私心想要拉月亮入怀,鬼迷心窍联合别人背叛、害死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就像前世一切真相揭开,黎观月沉冤得雪的那天,已作阶下囚的南瑜指着他所骂的那样—— 老天也觉得他是忘恩负义、罪大恶极的白眼狼,所以才会这么惩罚他,虽然予他重生,却不给他半分赎罪的机会,只是……为何不是他死,为何要让他活着?! 宋栖呆滞地坐着,定定地望着虚空,身边人跑来跑去焦急集结人手,喊着去救长公主,他也好似听不到,只有眼泪无知觉地流着。 高郡守在一旁着急地摇着他的肩,大吼着问他知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具体在何处,宋栖转眼看向他,像是已经被抽去了魂魄,只留一个行尸走肉在原地。 殿下在何处?殿下……被他故意引进了深山,故意打开了闸口,独自面临滔滔大水——他记得黎观月怕水的,幼时为救黎重岩,她差点淹死在荷塘里,从此之后她就极为怕水、怕那种窒息、孤立无援的感觉了。 扯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宋栖在高郡守惊恐的目光里,喉头一哽,生生吐出了一口血来,面如金纸、无声无息地晕死了过去。 若能就这样死去该多好,换观月回来,让他去赎罪…… …… 肆虐的大水泛着诡异的波光,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泻而下,像一匹受惊的野马狂奔而来,顷刻间就吞没了几棵粗壮的树木,隆隆的声响越来越近,地面也随之震颤,黎观月丝毫不敢有停顿,拼命地向更高处奔去—— 大水掺杂泥流就在她身后不断涌来,几次差点将她卷入其中! 她的衣裙下摆已经破烂不堪,碎石、树枝划破了它,也将她的身上划出了道道细小的血痕,可她根本顾不上那些,只是一昧低着头往前跑——她决不能死在这里! 她才刚重生回来,该报的仇还没来得及报、该杀的人还没来得及杀、怎么甘心自己就这样悄无声息死在洪流里?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有那么几个瞬间,泥流舔舐着黎观月的裙角与她擦肩,潮湿、粘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