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此前从未见过面,是个青衣老仆,肩头挂着褡裢,朝甜酿拱手:“我家家主昨日走了,央我来跟这跟杨姑娘道一声别。” 甜酿心口猛的一甜:“老人家,您是……” “家主姓施,叫施之问,江都人氏。” “他人在何处?” 老仆回话:“老奴跟着主人在城西一家客栈住了一两月,后来银钱花销完了,病也不见好,挪到庙里去住,连着几日咳血不止,昨日风雪,实在熬不住……” 她一字一句听来人说话,咽下满腔冰冷。 “家主临走前的吩咐,就安置在城外的野坟地里,奴在那立了冢……最后一桩事,主人走前有一句话带给姑娘。” “愿姑娘一生安康,无牵无挂。” 老奴再作揖,朝着甜酿磕了个头,背着褡裢消失在寒风中。 她从来未曾察觉,有哪一年的冬日像这般刻骨,风穿进骨缝,像针戳进血肉里。 “玖儿,快来,肉烫熟了。” “看这天色,好似又要下雪,今年的雪飘了一场又一场,墙角的雪都积到腿肚了……” 她梦游似的回到她们身边,看着身边一张张笑靥,扯着唇角笑了笑,被身边人扯着坐下,喝了几盅酒,吃了几片肉,又说了几句话。 神志很清明,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大家吃了个酒足饭饱,酒席撤下去,又吃了些点心,磕了回瓜子,直到入夜客人们才陆续散去,甜酿端起笑脸送客,看着各人的马车缓缓离开。 回到屋里,婢女们开始洒扫熏香,猫儿懒洋洋趴在火炉下,惬意在软垫上打了个滚。 她一个人在椅上坐了许久许久,好似听见婢女们说话,她也说了几句,婢女们一个个都陆续退下,最后只留她一人在室内。 刚才宴席上吃多,她肚子鼓涨涨的,屋里的香气和热浪翻滚在一起,熏得她头昏脑涨,几欲将腹内之物吐个一干二净。 窗外响起了扑哧扑哧的轻响,像羸弱的蛾子扑动羽翼。 她听见了那动静,慢慢悠悠站起来,推开了窗。 天地间空旷无垠,寒风肃静无音,入眼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天色昏暗无边,不辨时辰,不辨日夜,不辨虚实,只有冬雪狂乱飞舞着,上天入地,绵绵无尽,将过往今来所有的浓墨重彩,轻描淡写都掩去,天地间虚无一片。 她伸出一只手,静静迎接这铺天盖地的雪。 原来这世间姹紫嫣红开遍, 到头来, 不过是一场空。 第127章 如果有人问我,小酒,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每问一次,我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 最早的记忆,是在山中一间香火稀薄的尼姑庵,有一群和我年岁相仿的女孩儿,印象里总是一碗稀薄的白粥,最想要的,就是吃饱穿暖。 后来我被尼姑们偷偷被卖下山,五两银子,是顶好的价钱,有人轻佻捏了一把我的脸:“就要这个吧,再养几年也能值不少。” 当地人叫这种地方为院子,也就是私窠子,是个脏地方。 院子里的生活当然比尼姑庵好,我每日端茶送水、扫地擦窗,洗衣跑腿,吃的是席上撤下来的残羹,穿的是花娘们的旧衣,只是虔婆龟公的脾气不好,非打即骂,作威作福。 后来再大一些,我成了王妙娘屋里的小丫头,有一日,院里来了个穿着簇新绸衣中年生客,我守在门口昏昏欲睡,见有人进来,揉着眼睛喊了一声:“爹来了。”又一溜烟跑去妙娘子屋里:“娘,来人了。” 没想到,我这声“爹”误打误撞翻起了一桩旧情。 王妙娘问我:“小酒,你想不想过好日子?” 当然想。 我变成王妙娘死去的那个女儿,抱着商客的膝头,一口一个软糯糯的爹爹,哄得人心乱颤。 最后这位爹爹出了一大笔银子,把王妙娘和我领出了院子,走出去的那一日,阳光格外的明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