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里就能赶回来,九娘子会制香,听说明州有不少番人贩卖南洋香料,物美价廉,九娘子可以去买些回来,我想西泠桥的花娘们应当会喜欢九娘子的新香。” 曲池说了一通,见甜酿尤是一副犹豫模样,朝气蓬勃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神情略有些受挫,直白问她:“九娘子心头是对我还有成见么?要跟我划出一条楚河汉界来?我是不是时时事事都令九娘子为难,那曲池只得向娘子致歉,日后再不叨扰娘子。” 甜酿见他那副模样实在坦荡,清澈眼里的亮光一点点熄灭下去,再看看一旁的姐妹两人,抿抿唇,迟疑点头:“倒不是……我……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曲池面色活泼起来,剑眉飞扬,“我来给九娘子收拾行囊。” 去明州也有个十日的路程,曲池雇的是三辆驷马大车,甜酿把自己这两年的积蓄全都取出来,换了钱塘产的上佳缎匹,带着小玉和小云,跟着曲池一行人晓行夜宿,一路往明州去。 在半道上甜酿听小玉提起,说是曲池的生辰,一行人都没有准备,晚上宿在乡间邸店,让店主夫妻准备了一桌酒菜,只是饭菜粗劣,只有一壶自酿的粮食酒分外醇厚清冽,芬芳扑鼻。 伙计们敬少东家生辰酒,曲池被众人抬着起哄,也喝了三四杯,俊朗的脸如火烧云一般燃起来,眼神锃亮如雪,两颊滚烫,见旁侧陌生人打量他,撑着下颐,挑起眉头,弯着桃花眼冲那人爽然一笑,笑容干净又明亮。 显然是醉了。 邸店里有向住客拉胡琴的乞者,一首曲子咿咿呀呀凄风苦雨,曲池上前把那胡琴夺在手里,就懒懒靠在椅上,一腿散漫搭在矮凳上支着琴,半偏首,仰着下颌,借着酒兴,替那乞者奏了一曲。 他半眯着醉眼,手腕也是随意勾动,一首曲子居然意外地欢快动听,半途抬眼,见甜酿在人群里凝神听他奏乐,咧开嘴,冲着甜酿粲然微笑。 那笑容也带着酒香,醇柔又动人。 金缕曲,少年郎,紫衣白马,洒脱也是洒脱,风流亦是风流。 曲池第二日睡到晌午才从床上起来,压根不记得昨夜醉酒后做了些什么。 大家都在他,喂马的喂马,整理行囊的整理行囊,喝茶的喝茶,曲池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紫衣焉焉下来,捧着脑袋问众人:“昨夜我喝了多少?怎么回屋的?” 小玉和小云哧一声笑了,曲池揉着发顶,转向甜酿,有些不好意思:“昨夜让九娘子见笑了,很丢脸么?” 甜酿也忍不住,唇角弯弯:“不丢脸,很好的,我们听了半夜的琴曲,最后每个人都不由自主掏出了钱袋,致谢某位琴师的高超琴艺。” 曲池皱着眉头,伸手挡住脸,倚着廊柱,长长“嘶”了一声。 甜酿看着他那副尴尬模样,茶盏挡住脸,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二十岁是大生辰,众人都略表了一点心意,甜酿随身也没带多少行囊,沿路也没什么好物可买,只有针黹还算趁手,在车上赶了几日,用一块素帕制出个如意荷包送他。 曲池拿到那绣工精致的荷包时,唇角禁不住一抹笑意,仔细收进了自己袖中。 到了明州,先是择一间上好客栈住下,曲池是第一次来,但手下的伙计都是熟手,明州海域广阔,礁岩深簇,适合泊船,多是高丽、东瀛的贡船,也有不少南洋的舶商,外商卖的多的是高丽人参麝香,东瀛砂金水银,天竺和南洋的宝石珍珠,最多的就是各国的香料,乳香龙涎苏合,蔷薇水白豆蔻没石子,皆是甜酿买不起的名贵香种,在此地的价格只抵钱塘铺子的一半。 曲池一行人先把甜酿带的那些缎匹去集市上卖给东洋商人,换了现银。曲家做的是珠宝行当,多是珍珠贝母、玛瑙琉璃一类,营生不算太大,每次来明州也不过几千两银的买卖。甜酿先随着曲池去挑珠子,一千两银可买五斤珠,售到京师去可值三千两银,只是要伙计细致筛过成色光泽,防着商人混入劣货,几人在一道挑珠子,甜酿和小玉小云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冷不防见曲池捏着一把莹润的珍珠问:“九娘子喜欢么?不如挑几颗做个珍珠链?” 她曾也有一串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