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被关进牢狱衣食无忧,他可半分都不会心生感恩,只觉得朱祁锟没有人性,拿了皇位之后还将自己下狱,难道他就不怕天下人指责,就不怕到了地下之后,先帝问罪于他吗?! 区区一个藩王之子,走狗屎运得了皇位而已,这一路上将我吊在半空中不予理会也就够了,这时候竟还敢将朕下狱! 朱祁镇嘴角溢出几分冷笑,迆迆然往座椅上落座,冷哼一声: 老话说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朱祁锟想磨磨朕的性子,叫朕知道现下谁才是大明天子,朕却要叫你知道天下人望究竟何在,百官和黎庶是否会眼睁睁看着你如此乱来,可别忘了,皇太后还在呢! 你是怎么叫人把朕关进来的,就得叫人怎么把朕请出去,一般人来朕还不挪窝儿,非得你朱祁锟亲自来请才行! 朱祁镇越想便越是得意,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给朱祁锟难堪才好,再当皇帝是不可能了,但起码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权益才是……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监狱大门从外打开,狱卒的问好声隐约传来,细细听那脚步声,仿佛是离此越来越近了。 朱祁镇心知是正主来了,赶忙正襟危坐,一副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当日被瓦剌俘虏时他便是这幅姿态,现下到了大明的土地上,哪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朱祁镇牢房门外停下。 朱祁镇端坐椅上,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眉头微微一动,旋即又恢复如常。 是于谦。 他脸上神情纹丝未变。 于谦注视着牢房中的太上皇,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驻足凝视朱祁镇几瞬,方才将手中圣旨展开。 他既没有叫朱祁镇听旨,也不曾令他下跪,只当是没瞧见那个人似的,自若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宗皇帝长子朱祁镇,曾为社稷之主、承继宗庙,然其纵容阉党乱政在前,听信奸佞御驾亲征,致使国家几近倾覆在后,二十万京营精锐损失殆尽,生灵涂炭,黎庶罹难,既有负于先祖,又愧对于百姓,不可以承天命,君临天下!” 朱祁镇原还不将于谦放在眼里,神色冷漠而不屑,听到此处,却是猝然变色,厉声道:“朱祁锟尔敢?!” 于谦恍若未闻,只继续道:“《尚书》有言,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朱祁镇无人君之仪,少天子之范,当今天子朱祁锟敬启大明历代先祖,自即日起废朱祁镇为庶人,将其扒皮揎草,悬挂太庙,万望后世子孙永以为戒,勿要再犯!钦此!” 朱祁镇听完前半段,只是惊怒愤恨,再听完后半段,脸上已经失了血色,后背更是冷汗涔涔,再坐不住身体,猛地冲到栏杆前死命摇晃,发疯般大叫道:“朕是宣宗皇帝之子,是太皇太后亲自扶上皇位的天子,他朱祁锟有什么资格废朕为庶人?!扒皮揎草——朕是天子,怎么能被如此处置?!退一万步讲,就算朕不是天子,也仍旧是太祖子孙,仁宗嫡孙、宣宗之子,朕是宗室,他安敢如此?!难道朱祁锟当真不怕天地震怒,祖先变色吗?!” 于谦平静的看着他,后退一步,躬身将圣旨双手递上前去。 朱祁镇状若疯癫,一把抓在手里,展开看了几眼,见上边所书内容与于谦所念并无二般,加盖的天子玺印红的耀眼而残忍,面颊肌肉不禁剧烈抽搐起来,神情似哭似笑,冷不丁猛一甩手,将那份圣旨远远丢开。 “假的,都是假的!朕是天子,朱祁锟他不敢的,不敢的!” 于谦见他如此,心下唏嘘,亦不乏感慨,却无半分同情,弯腰将那封圣旨捡起,拂去尘土,又一次递了上去。 朱祁镇却不肯接,涕泗横流,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于侍郎——不,卫国公!” 他猛地抓住于谦手臂,哭求道:“朕知道错了!朕不该任用王振,不该放纵他残害忠良,祸乱朝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