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承平帝、吴皇后还是吴家,都当那是一场来不多时去无觅处的春梦,并未放在心上。可十个月后,时任拱卫司指挥副使的王弼将一个初生男婴秘密送入宫中。 整个吴家震动了,这才后知后觉地查出,王馨瑶是王弼远方的一个堂妹。王覃生性孤高,生前不肯攀援王弼这根高枝,平日里并无往来,外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这才让吴家疏忽了。那碗落胎药的失效和王馨瑶的出宫,一定是王弼使了什么手段。 承平帝生为嫡长,却幼而失祜,对庶出子的忌惮,几乎到了揪心扯肺的地步。这种恐惧在那些无依无靠的日日夜夜里隐秘生长,已经扎进他的血肉,根深蒂固。即便最终继承大统,他依然厌弃庶出儿女。更何况,二十多年前的承平帝风华正茂,根本没有担心过皇嗣血脉。他绝不会为了一晌贪欢而落下‘私幸罪女’的瑕疵、违背‘无异生之子’的誓言,因此,勒令王弼速将此子送出宫遗弃。 吴家人舒了一口气,可不敢再大意,斩草必须除根。往后的数年里,廉厉利用职权布下天罗地网,上天入地地追杀母子二人。终于在七年之后的一个元宵之夜,找到了他们的行踪。 吴伯埙已忆起大概:“当年廉厉亲自出马,一箭穿胸透背。虽然那孽种滚下山坡被大雪所埋,没有找到尸身,可一个七岁小儿,能经住廉厉一箭?就算他大难不死,也应该落下疤。儿已三番四次确认,祝斗南的胸口的确没有箭疤。” “那是因为……”吴誉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二十三年前的张家村里,王馨瑶生下的,不是一个,而是一双。” 吴伯埙再次惊呆:“一——双……” “王馨瑶生下第一个孩子,接生的张氏急忙将他交给等待的王弼,王弼即刻送婴儿入宫。可没多久,王馨瑶再次作动,生下第二个。想必,王弼送子入宫时,也当王馨瑶只有一子。当时,除了王氏和张氏,世上再没人知道,其实,是一胎双胞。” “儿想起来了。”吴伯埙忽道,“去年张掖之战后,鞑靼不同意用奋武王换他们的王子,皇上说了一句话,他说‘怎么会有人不想要回自己的儿子’,现在想起,大有深意。儿本以为他指的是鞑靼汗,不曾想,指的其实是他自己。父亲的意思是,皇上后来又反悔了,想要找回流落民间的骨肉?” “张掖大捷,是在你姐姐大去之后,皇上少了一层顾忌。另外,他已年近半百,不复当年,仍然没有皇嗣。当年不在乎的,自然重要起来,改变初衷,也是合情合理。” “父亲单只凭这一点,便怀疑了祝斗南的身份?” “以皇上的性情、心胸,竟肯接回尚孝王的儿子,还封为钟离王,实在匪夷所思。如果单只为了安抚太后,大可封一个世子,再多加赏赐了事。可却一定要越次封为亲王,还是钟离王,太子守中京,这是人人知道的,皇上难道不怕这位一手栽培的钟离王一力主战、坚决迎父还朝么?”吴誉摇了摇头,“记住,无论何时,皇上也绝不会让尚孝王回来。” 皇上少年时不喜三弟,年长后又惧怕兄终弟及,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可见吴誉说得森然,吴伯埙还是问了句:“毕竟亲生兄弟,又没有深仇大恨,为何如此决绝?” 吴誉有些疲倦:“有些事,你还是不必知道。”歇了一歇,他接着说道,“为父当时便令廉厉密查,果然,发现了一桩可疑之事。监礼司的一个太监曹荣,死了。年纪轻轻无疾而终,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他的家眷闹进宫中,说他是死在榆林镇的任上,要求按军功多加抚恤。廉厉查过,这个曹荣,并没有什么军务,他能去边关,就一定是奉了什么密令。他虽职位不高,却是王弼的义子、心腹,在那个时候悄悄去榆林镇,到底是什么样的密令?” “榆林镇……祝斗南还朝之前……”时空交叠,影影绰绰,吴伯埙道,“祝斗南入关,就是经由榆林镇。父亲的意思是,曹荣密去榆林镇,与这件事有关?” “十六年前,盛国威出使鞑靼,回来后称尚孝王有一子,大概,是真的。可无论有没有这个王子、王子是什么样的人,在榆林镇,他摇身一变,成了祝斗南。这偷天换日之人,又是谁?” 吴伯埙心中一震:“越孝?” “为父当时猜想,应该是越孝。这才像是皇上的做法。一来,越孝一向谨小慎微;二来,让越孝除掉尚孝王的儿子,也就斩断了越家与太后之间的联系。越孝果然谨慎,廉厉派人去榆林镇密查,查到些蛛丝马迹,却也不敢断定。时近年底,为父便想了个法子,以瓷瓶相试。当时朝野一片主战之声,榆林御史又送递万人请战血书,此时越孝再贡来一支‘福国’瓷瓶,皇上心中会作何想?” “皇上会以为,越孝是在用真M.bOWuChiNa.CoM